“唐大哥，可否讓我看看舌苔？”

季咸話音未落，唐家大哥已伸出舌頭。

額角沁出豆大的汗珠，周身騰起縷縷白霧。

正是陰邪之氣外散的征兆。

舌尖抵著下唇，舌質轉紅，舌苔由膩轉薄。

季咸指尖搭上腕脈，瞳仁未散，氣息漸穩。

他懸著的心終于落下大半。

“蛇毒退了大半，還須再清三日。”

季咸起身，叮囑大娘。

“這幾日，用蒲公英與地丁草搗爛外敷；剩下的藥渣加艾葉、防風煎湯熏洗。”

“多吃些綠豆粥，忌葷腥發物。”

季咸治蛇毒方法分明。

截毒法，阻斷毒邪擴散。

攻毒法，化解局部毒邪。

排毒法，通利二便泄毒。

三法環環相扣，收放有度，可破陰邪之氣。

唐大娘愣愣點頭，將季咸的叮囑牢記心間。

“這次還好有你幫忙，不然疤臉漢非抓著我們家不放了！”

她手掌搓著補丁衣角，“要不是你...我家大郎怕是熬不過...”

喉嚨像塞了團棉花，再說不下去。

唐大哥眼眸收縮。

原來是季咸逼退了疤臉漢。

這小子真成武者了！

他盯著漏風的窗紙不作聲，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

就快入冬了，秋風在屋頂上打著旋兒。

家里頂梁柱倒不得，他偏貪心留了那三株老藥。

對于窮戶而言，這般老藥可遇不可求。

原想著給山魈子補氣血練功夫。

沒想到二弟突然失蹤，自己都銅皮了，竟然還扛不住蛇毒。

意識到事情要緊。

想讓老娘去請大夫，不曾想竟然被疤臉漢盯上，險些害得自己丟了性命。

其實，唐大哥想錯了。

就算他用土方子，以虎耳草為主藥治療蛇毒，八成也是不行。

單單是蛇毒，還要不了銅皮武者的命。

最為緊要的是，那股陰邪之氣。

那股妖氣在體內，不斷虧空武者氣血。

也就是遇見季咸這個人形方子，不然唐大哥生死難料。

“唐大娘。”

季咸面色平靜，眉眼柔和。

“那段日子，我高燒不退，阿姐又瞎了眼睛，唐大哥日日往我家門栓掛兔腿。”

“還有山魈子帶的糙米，幫忙熬成薄粥，我和阿姐才活得下來。”

這些恩情，少年自然記得。

山魈子站在一旁不敢出聲...

少年垂眸淡定的模樣，哪還似深山里滾得滿身泥的采藥郎？

倒像書院里執卷的儒生，透著一股清貴氣。

“不就是些兔腿嘛。”唐大哥脖子一梗，顯然是沒把這些放在心上。

季咸沒繼續勸，話鋒忽轉：“小子想跟大哥單獨嘮兩句。”

唐大哥聞言臉色嚴肅起來，手伸向涼席下方。

就在此時，唐大娘抬頭道：“山娃子！把濟世堂的針囊還了去！”

“誒！”

木楞楞的山魈子應了一聲，拿著針囊退出去。

唐大娘反手掩了屋門，也出去了。

叮囑完唐家大哥這幾日的飲食注意。

少年話鋒一轉：“聽說唐大哥的傷是在蛇盤谷受的？”

唐大哥點頭：“本想去采龍涎草，誰料遇上蛇群。”

他嘆了口氣，“幸虧早年入了銅皮境，不然命都搭進去。”

“當時可聽見怪聲？”

季咸想起疤臉漢那支銅哨。

山魈子說過，那玩意能御蛇群。

可蛇盤谷是白蛇娘娘的地盤。

這事透著蹊蹺。

唐大哥突然想起了什么：“你這么一說，那天清晨確實有怪聲！”

他擰著眉比劃，“像是...”

“哨聲？”

“對！就是銅哨聲！”

唐大哥重重點頭，“定是疤臉漢報復我射他那箭！”

季咸垂眸無言。

銅哨御蛇，白蛇娘娘掌蛇窟。

他忽地記起那天晨霧里，若隱若現的巨蛇虛影，脊背發涼。

除非...

這銅哨根本就是白蛇娘娘給的！

這個念頭驚得他掌心出汗。

方才廢疤臉漢的老二時，確實沒在他頸間摸到銅哨。

若當時能繳來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