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放心，上學(xué)的事我有辦法?！?

季咸擦擦嘴，陶碗邊還沾著半片菜葉。

被他抹進嘴里。

他拎起碗筷往灶臺走，拿來木盆。

姐姐摸索著抹凈木桌，碗碟叮叮當(dāng)當(dāng)落進盆中。

打來的井水在院中曬了半日，早變得溫?zé)帷?

她手掌浸在水中，搓出細碎泡沫。

陶碗磕碰聲戛然而止。

屋內(nèi)。

季咸手指一頓，放下藥杵。

少年出來一看。

阿姊攥著抹布立在門檻處，耳尖微顫。

按住她發(fā)涼的手腕，季咸指腹在掌心劃出“無事”二字。

少年運起攀云騰霧步。

隔著墻壁，只聽見砂礫般的嗓音傳來。

“吃得滿臉油水！”

“哼！過兩天弄好了迷香，等這小子進山...”

黏膩笑聲傳來，“放倒了那小娘們，正好湊齊人肉引子......”

話音落下，那人匆匆離去。

季咸透過縫間瞧去，看見了半張臉。

橫貫顴骨的疤痕在月光下泛青。

季咸眼底泛起冷冽殺意。

“折梅猶可待春發(fā)，斷我血親骨化沙。”

尾音未散。

玉簡突然震動，鎏金篆文如游龍浮現(xiàn).

【技藝：文墨通曉（凝識）】

【參悟：（5/1500）】

【妙用：悟性大漲，心如明鏡，洞察秋毫】

清冽感悟如醍醐灌頂，順著經(jīng)脈浸潤靈臺。

往日晦澀難明的詞句竟在識海里纖毫畢現(xiàn)。

“看來是增強悟性的能力?！?

他唇角終于泄出一絲笑意。

季咸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雙腿如樁釘入地面，周身氣血翻涌似虎嘯山林。

伏虎追風(fēng)樁大圓滿的氣血在筋肉間游走。

銅皮境初期的體魄，筋肉緊繃，骨節(jié)作響。

五指攥拳，骨節(jié)爆出脆響。

山風(fēng)掠過銅鑄般的腰身。

這具脫胎換骨的軀體，已不是月前單薄模樣。

丹田處殘存拇指粗細的暖流，正順著經(jīng)脈游走。

伏虎樁的功法早被榨盡最后一絲精妙，再練下去也是白費氣力。

疤臉那廝能獨斗五六條漢子，但此刻已有取死之道。

“阿弟，出什么事了？”

屋內(nèi)響動，驚得瞎眼姐姐摔了碗筷。

她胡亂抹了把沾水的碎發(fā)，扶著墻跌跌撞撞摸進來。

衣袖還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

“不過是個兩條腿的腌臜貨，打發(fā)走了。”

季咸收住拳腳，抄起床上的麻布。

見姐姐額前碎發(fā)濕漉漉貼在臉上。

喉頭緊了緊，放輕力道替她擦拭。

這年景最怕沾水受寒。

前街錢三子就是淋雨發(fā)了熱癥，三副藥沒喝完人就涼了。

他們這樣的窮戶，一場風(fēng)寒便抵得半條命去。

姐姐絞著補丁疊補丁的衣角。

自爹娘走后，她總覺得自己是栓在弟弟腳踝上的石頭。

“姐，收好這個?！?

季咸往她掌心塞了三只油紙包，里邊是藥粉。

“再有人闖進來，撕開紙包揚他，往人堆里跑。”

這是前日挖的斷腸草混著烏頭根，在石臼里搗了半宿制成的。

姐姐將藥包攥入懷里，躺下了下去。

寨子里有許多潑皮無賴，她是清楚的。

“睡吧，天不早了?！?

季咸望著蜷在薄被里的阿姐。

夜風(fēng)拍得窗紙沙沙作響。

他掖了掖被角，指尖觸到單薄的棉絮。

該添厚被了。

“天塌下來有阿弟呢?！?

床榻傳來翻身聲。

暗色里阿姐的輪廓動了動，忽然輕喚：“阿弟?！?

“恩？”

“......有你真好?！?

聲音很輕，少年卻是聽見了，正要開口的時候。

呼吸聲漸沉，像片羽毛落進寂靜里。

季咸眼眸沉了沉，掰算要備的過冬物什，不由頭大。

正應(yīng)了那句，銅板掙得勤，花得倒更快。

窗縫漏進的風(fēng)掀起鬢發(fā)，少年合上眼。

明天該是個晴天。

天剛蒙蒙亮。

季咸便踩著露水在院中站樁。

收功時，渾身筋骨噼啪作響。

他閉目感受著體內(nèi)奔涌的氣血，如春溪破冰般暢快。

自從伏虎追風(fēng)樁大圓滿后，季咸連呼吸都帶著幾分虎嘯山林的余韻。

“蛇盤谷的疤臉...”

他摩挲短刀沉思。

那里有白蛇娘娘坐鎮(zhèn)，不是能硬闖的地界。

倒是斷龍崖那株入品藥材。

季咸想起采藥突破知味境時，在峭壁裂縫間嗅到的異香。

當(dāng)時氣力不足，又被滾石壞了方向。

如今下盤功夫既成，或許能探一探。

若能采到那株入品藥材...他望向藥市方向。

百兩紋銀換個濟世堂的學(xué)徒，阿姐也不必再日夜提防那些覬覦之徒了。

季咸緩緩收勢，吐出一口濁氣。

伏虎追風(fēng)樁大圓滿后，自己的收入應(yīng)該能提升到每日兩三吊大錢。

至于藏拙？

沒必要，青崖寨里憑本事吃飯的人，比比皆是。

蒼梧山。

“等老子哪天日賺十兩銀，才算熬出頭?！?

季咸嚼著草根蹲在崖邊，衣衫被山霧浸得發(fā)潮。

他鼻翼一動，確認了崖底飄來的藥香。

那種異香刺得鼻腔發(fā)癢。

錯不了，那縫里準(zhǔn)藏著入品的藥草。

將巖釘楔入石縫，麻繩勒在腰間。

季咸從上方躍下，很快便接近了異香之處。

那是一株血參，入了品的參。

只不過，十丈之下，翻涌瘴霧。

腐葉與尸骸的腥氣，正蒸騰而上。

季咸將視線從下方移到面前的崖壁。

毒蝎遍布。

少年揚手將驅(qū)蟲粉灑出，蝎群如雨墜落。

緊接著，他五指緊扣凸巖棱角，粗糲石面刮破掌心。

幾滴鮮血尚未墜落，反倒激得那株血參在風(fēng)中亂顫。

那五十年份的靈物通體赤紅。

蛇形參須盤踞巖隙，四周遍布毒刺小草。

為了安全起見，季咸甩出鐵鉤，增加固定。

鐵鉤劃出一道弧線，纏住上方古松。

季咸足尖發(fā)力蹬離崖壁，腰身擰轉(zhuǎn)凌空飛蕩。

腰間皮囊已精準(zhǔn)罩住毒刺小草。

藥簍硌得后背生疼時，采藥人的靈覺突然震顫，石隙間朱光微閃。

七寸血參的參須如活物般往巖層里鉆。

少年眼眸微瞇，氣血激發(fā)，右手破風(fēng)。

千鈞一發(fā)之際！

一把抓住，放入懷中的鹿皮囊。

血參隔著皮囊散發(fā)出熱浪，灼著胸口。

季咸抹了把冷汗，瞧了眼囊中血參，正泛著溫潤寶光。

少年嘴角輕揚，攀著巖縫向上騰挪，青苔成片剝落。

“發(fā)了！發(fā)了！”

“血參到手！這品相少說值百兩白銀！”

季咸躍上崖頂，咧嘴大笑，滿眼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