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之夜，殷容躍入一家富家翁的門墻，入目是一座寬敞的庭院，怪石嶙峋，花木扶疏，卻空無一人。

東邊廊下，燈籠被風吹得左右晃蕩，昏黃光暈閃爍不定。

殷容信步前行，抬手隨意推開一扇房門。

屋內彌漫著淡淡熏香，雕花床榻之上，一婦人正安然熟睡。

他悄然走近，借著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看清婦人面容。

殷容剛欲有所動作，榻上婦人似有所感，嚶嚀一聲，緩緩轉醒。

婦人睡眼惺忪，瞧見床前立著個陌生男子，瞬間睡意全無，驚恐地瞪大雙眼，剛要發出尖叫——“！”可惜對方眼疾手快，瞬息點中自己啞穴。

婦人但感周身麻木，張口想要呼救，卻再難發出一絲聲響，由是心下大駭，她便以為自己那幾十年的清白，要沒了！

殷容毫不客氣，冷喝：“起來。”

婦人一聽，慌得連被子都顧不上掀開，手腳并用想要起身，奈何緊張過度，動作磕磕絆絆。

殷容看不過眼，長臂探出，如拎小雞般將她拽下，催促：“帶路，找你家財主。”

婦人先是一愣，旋即意識到對方并非垂涎自己貞潔，莫不是盯上了家中財物？念及此處，雖仍有些懊惱，卻又無計可施，只能抖著手披上外衫，戰戰兢兢在前頭帶路。

婦人躡手躡腳行至老爺房門前，緩緩抬手，指尖幾欲觸碰到門扉，卻好似被烈火灼燙，觸電般猛地縮了回去。

她轉過身，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穩，滿眼哀求地望向殷容，眼中淚光閃爍，雙唇微張，似欲乞求又不敢出聲。

殷容眼眸一厲，狠狠剜了婦人一眼，壓低聲音催道：“敲！”便解開了她的啞穴。

婦人無奈，只得硬著頭皮，顫抖著敲響了房門，聲音帶著哭腔：“老爺，老爺，快開門吶……”

須臾，屋內傳來一陣稀里嘩啦的響動，似是有人匆忙起身，緊接著，老爺那帶著濃重睡意，又隱隱含著不悅的聲音悠悠傳來：“深更半夜的，干什么呀？”

婦人一時慌了神，不知如何作答，只能下意識地繼續抬手敲門。

終于“別敲了！”一聲怒喊，隨后，“砰”的一聲，門被猛地拉開，老爺剛探出身子，還未看清門外狀況，便覺周身一緊，一股無形的勁力瞬間將他定住，動彈不得。

老爺瞪大雙眼，驚恐地看著面前神色冷峻的殷容，張嘴還想呼喊，卻發現喉嚨像被堵住，發不出一絲聲響，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殷容也懶得寒暄，開門見山道：“本座近來財帛緊絀，特來向你借些錢財，周轉周轉。”他目光如刀，掃過屋內擺設。

老爺嚇得兩股戰戰，連聲道：“好漢饒命吶，小的借便是，借便是！”

殷容這才笑了，這你情我愿的買賣，他最是稀罕做了。

此番收獲頗豐，殷容得了好處，一路向東轉北，山川湖泊在他身后一一掠過，他那氣質說不出的怪，沿途不乏目光追隨，卻無人敢上前相問。

待踏入嵩山林間，古寺的梵音裊裊傳來，殷容負手緩行，身姿灑脫，片刻已至少林寺山門之前。

知客僧見他氣宇軒昂，風姿卓異，暗忖此人不凡，旋即雙手合十，恭敬上前，口誦佛號：“阿彌陀佛，施主大駕敝寺，所為何事？”

殷容唇角輕揚，淡然道：“只因久慕少林寶剎的威名，今日特來送些香火情。”

知客僧微微頷首，目光溫和打量殷容一番，又宣一聲佛號，道：“施主既有此誠心，便隨小僧來罷。”轉身在前引著殷容往寺內走去。

二人穿廊過院，一路皆是古木參天，日光透過枝葉縫隙，灑下斑駁光影，二人行至一處偏殿，知客僧停下腳步，抬手示意：“施主稍候，小僧這便去請知客僧前來。”

“有勞。”殷容微微欠身，以示謝意，待知客僧離去，他便徑往武院而去，

一路上，有僧人瞧見，忙上前阻攔道：“達摩院乃我少林重地，香客不得擅自入內！”

殷容并不作答，腳尖輕點，他那活生生一具身體，就像是一縷青煙，瞬息從攔路僧眼前遁失不見。

那攔路僧人驚愕失色，雙目圓睜，慌亂地左顧右盼，又揉了揉眼睛，卻只見空蕩一片，哪里還有半分人影？心中不禁駭然，“青天白日，一個大活人，怎么就一下子消失得這般徹底？”

彼時，武僧們正在院內習武，拳風呼呼，棍影綽綽。

殷容悄然駐足，目光如隼，自一眾武僧身上徐徐掃過，旋即微微頷首，這些人若充作牛馬驅使，或許尚有不足，卻比那些山野村夫強上許多。

正思忖間，一位耳目甚敏的武僧察覺到異樣，不經意抬眼，望向殷容所在之處，只見這人神色冷峻，周身散發著莫名的壓迫感。

武僧心中一驚，手中棍棒險些落地，忙高聲喝道：“來者何人？”

這一喝，引得眾武僧紛紛停手，隨后院內安靜下來，數十道目光齊刷刷射向殷容。

殷容不慌不忙，淡笑問道，“你們管事的在哪兒，出來一見。”

找管事的？

這達摩院乃是少林武僧潛心習練武功的機要之地，門禁極為森嚴，莫說尋常外人不得擅自闖入，即便是寺內普通僧眾，只要不是武僧一脈，亦嚴禁踏入半步，生怕少林精妙武學被外人窺探偷學了去。

此刻竟有外人堂而皇之進了達摩院，照理說，眾武僧應齊心協力將其驅趕。

可怪就怪在，眾人見這來者神采超凡脫俗，且面善到了極點，一時之間，無人站出來駁斥，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間滿是猶疑。

少頃，一道洪亮聲音自內院傳來：“貴客臨門，招呼不周，還望見諒。”

話音落時，一位身披袈裟、面色沉穩的中年僧人闊步而來，身后跟著數位僧眾。

此人正是達摩院首座玄正，只見他雙手合十，低眉行了一禮，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小僧玄正，不知施主大駕蔽寺，所為何事？”

殷容笑道：“久聞少林武僧武藝卓絕，我要雇幾位武僧，隨我下山抬轎，大師放心，酬金斷然不會少，必定讓諸位滿意。”

玄正和尚眉頭微皺，說道：“施主此言，卻是差了，我少林武僧，修武只為強身健體、護寺衛道，豈可為酬金折腰，行那抬轎之役？此事斷難從命。”

殷容從袖中取出一錠成色上佳的黃金，置于石桌上，道：“大師，這是定金，若應下此事，后續酬金更為豐厚，足夠貴寺修繕廟宇、購置香火，豈不美哉？”

玄正和尚瞥了一眼黃金，神色未動，沉聲道：“施主莫要再言，錢財于我少林，不過是身外之物，貧僧絕不會為財壞了規矩，辱沒武僧之名。”

“大師別急著拒絕。”殷容淡笑，手腕輕抬，自袖間取出一方包裹，隨手擱在桌案之上。

只聽“哐當”一聲悶響，包裹緩緩散開，露出里頭黃澄澄的黃金，數量之眾，足以耀人眼目。

他嘴角噙著一抹笑意，悠悠道：“這酬金，修繕寶寺綽綽有余，更可廣濟蒼生，惠及四方百姓，于佛門慈悲為懷之念而言，豈不是一樁莫大的善舉？還望大師斟酌一二。”

“這……”玄正和尚面露猶豫，思忖良久，緩緩開口：“容老衲與方丈商議一番，施主且稍作等候。”轉身帶著武僧們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