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再加上云玖穿著青竹獨有的太監總管服，路上的太監宮女都以為她是要出宮為陛下辦什么事，無人敢攔她。

桑國的監獄分為大獄和地牢。

大獄的位置一般設立在西市那邊，關押的犯人很雜。

地牢則設立在距離西宮門有三里遠的位置，里面關押的犯人大多都是犯了什么事的官員。

左相現在就被關押在地牢中。

等到云玖走到地牢，已經是一刻多鐘后的事情了。

地牢里面森暗陰冷，人走在里面能明顯感覺到一股能透到骨子里面的寒風。

這些看守地牢的人都沒有見過云玖，但是他們都認識云玖手里的金令。

見金令如見陛下，這些人一看到是金令便立刻放行。

云玖最后暢通無阻的見到了關押在牢房里的左相。

明明只是半天時間不見，云玖卻覺得左相老了很多。

相由心生，短時間內經歷了這許多事，恐怕任誰都會如此。

“周大人。”左相名叫周誠嚴。

左相聽到這一句熟悉的周大人，立刻就睜開了眼睛。

他顫顫巍巍的站起來走到牢房門口。

借著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來的人是誰。

“您，您怎么來了？”左相神色震驚的看著云玖，顯然沒有料到云玖會到這里來。

“來殺你的。”云玖目光復雜的看著左相，說出的話卻像是淬了寒冰，“桑國已經不需要左相了。”

左相聽到這句話，沒有意外也沒有失望，他只是問云玖，“陛下打算如何殺了我，毒藥？匕首？還是白綾？”

“周大人就這么認命了？”云玖藏在袖子里的手握了松，松了握，彰顯著她此刻的緊張。。

她在判斷，把左相送去西北境的可行性。

“君要臣死，臣無怨無悔。”左相對著云玖抬手行了大禮，顯然已經認命了。

左相這一生，對桑國對先帝對小皇帝都可以說是仁至義盡。

看著左相長跪不起，云玖最終還是收起了試探。

見四周無人，她才蹲下來低聲詢問左相，“假如，朕想要讓你反呢？”

這句話音很小很小，但是左相卻一個字都沒有漏下。

他的身體一僵，抬頭看向云玖的目光復雜無比。

左相問了一個令云玖都驚訝的問題，“您是不是在給西北境撥糧草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籌謀計劃了？”

能做到左相這個位置的人，怎么可能會是個什么心計都沒有的人？

相反，在云玖剛剛暴露出一些才能的時候，左相就察覺到云玖這是在韜光養晦。

可是在前幾天同戴引謙聊完后，左相的心里閃過了另一個不可置信的念頭——

當今陛下，似乎想要顛覆整個桑國！

桑國的皇帝在暗中將桑國拱手讓人！

這個想法，估計說給誰都不會相信。

可是現在聽到云玖的詢問，左相三分的肯定也變成九分了。

“果然不能給太聰明的人打交道。”云玖無奈的笑了一下，聲音中帶著無限感嘆。

她隨意坐在地上，就像是從前小輩和長輩聊天一樣，解釋道：“桑國積弊已久，唯有徹底顛覆才能改變現在的局面。”

“我希望左相再助我一臂之力。”云玖看向左相，沒有完全點明的說道：“若左相同意，我會送你去西北。”

送去西北是為了什么，一切都在不言中。

打仗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所以她先是借力打力，借著他和右相的爭執，趁機給西北軍送錢糧。

現在右相彈劾他，眼前的陛下估計當場就知道那些證據是偽造的，所以她才沒有下令去查。

因為她想要的，是借機把他也送到西北去，去幫助西北軍，幫助賀蘭庭。

左相看著眼前這個他看著長大的皇帝，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看似玩世不恭荒誕無度的帝王，實則比誰都看的清楚啊。

“萬一那賀蘭庭不選擇謀反呢？”左相看著云玖，目光緊緊的追隨著她，“您當如何？”

所有籌謀都有失敗的可能。

云玖的計劃里，賀蘭庭是個關鍵。

或者說，這是云玖選定的下個王朝的開國皇帝。

但如果賀蘭庭一心向著桑國，沒有謀反的想法呢？

這是不是一切就要前功盡棄了。

“所以才說要左相相助。”云玖頓了頓，決定還是對左相拖個底，“你是第一個去西北的，但不會是最后一個。”

左相靜靜的看著云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看來陛下也是早就知道右相會陷害于臣。”左相嘆息一聲，瞬間將最近發生的事情串聯在一起，

“恐怕當初您讓我同右相當面對峙商討賀蘭庭上不上京都的事情，您也是存了一箭雙雕的心思。”

“您在那個時候就在籌劃讓我離開朝堂的事情了。”

云玖聽著左相一句接著一句的話，扭頭看著四周。

她就說不能跟太聰明的人打交道，一旦托個底，他就能將一切都猜出來！

“甚至引謙也是陛下想要送去西北的人。”左相看向云玖，語氣復雜到了極致，

“您想把那些好官都送到西北去，一來是保全他們的性命，二來是讓他們護賀蘭庭順利登基？”

“左相。”云玖出聲打斷他的猜測，“您想太多了。”

左相不覺得自己想多了，相反他覺得自己還想少了。

這盤棋下的太大，把他、戴引謙甚至朝堂所有人都算進去了，謀劃的是整個桑國。

眼前的年輕帝王是下棋人，也是棋盤上最關鍵的一子。

可要他真的是忠臣呢？

陛下是不是還有后手呢？

左相仔細想了想，才用無比滄桑的聲音詢問：“陛下可否告訴老臣，右相讓賀蘭庭入京想要圖謀的是什么嗎？”

“兵權。”云玖看向左相，“他的野心太大。”

這個他到底是誰，云玖和左相都心知肚明，指的是如今春風得意的右相。

果然……

左相沒有再跪著，而是像云玖一樣坐著。

如果他不同意追隨賀蘭庭，那如果賀蘭庭知道了召他回京的目的，恐怕也會選擇反。

左相沉默了良久，才用一個長者單純關心小輩的語氣詢問：“您知道事情成功后，您會是什么下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