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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波三折

“駕!駕!駕!”

裴昇的聲音在夜色中穿行,他奮力舞動韁繩,可是身后疾烈的馬蹄聲卻越逼越近。

不消說,依然是煩人的秦瓊。

就在不久前,靠著先起步的優勢,裴昇率先沖出驛站后門,騎上了不知道在屋后角落等候了多久的一匹黑馬。他原以為,這樣便可以甩掉秦瓊,安全脫險。

未想到,秦瓊驟見他上馬,就并指發出了一聲口哨。

片刻之后,一匹毛色通黃,雖然肩高五尺有余,卻骨瘦如柴的大馬打著響鼻從屋前沖來,奔跑之間,鬃尾翻飛,四蹄幾乎橫成了一線。

而秦瓊竟是未等馬停,幾個箭步跟隨,伸手按著馬鞍,就飛身上了馬,半點時間也不曾浪費。

裴昇心中一緊,一匹好馬對于一員將領來說,至關重要,如烏騅于項羽,如赤兔于呂布。便是武圣關羽,斬顏良誅文丑亦是靠著馬快。

但看秦瓊那匹形貌怪異的黃驃馬,以及和他之間嫻熟的默契,就知道這是一匹已經認了主,騎熟了的好馬!寶馬!(注)

再看自己胯下這匹黑馬,肩高不過四尺,只比駕車的駑馬好上那么一些,更別說,自己與其并無半點默契可言。

果不其然,兩人不過追逐一會,之間的距離就快速的拉近,饒是裴昇如何使勁奔馳,亦是無可奈何。

“秦兄何苦如此執著?方才驛站之中,那個來淵分明是連你也要殺。這等人渣,你還甘心替他賣命!?”

裴昇一面出言阻礙秦瓊,一面控制著馬匹往道旁野地里跑去,試圖以此稍稍遲滯些秦瓊的馬步。

可惜,身后的秦瓊只是伏身揚鞭,半點回音也無,一張黃臉比漫天風雪還冷。

裴昇有些無奈了,看來不打發了這個秦瓊,今夜自己是如何也脫不了身了。便在此時,胯下那匹黑馬忽然一個起伏,尥起蹶子仰頭一陣長嘶。

原來是在裴昇胡亂策動下,居然跑到了一條大河前面。

隆冬寒夜,靜水深流,低沉的涌動中,時不時有冰凌互相撞擊擠壓的聲音響起。

裴昇勒馬松韁,好不容易才安撫好了因為差點沖入河流而膽怯的黑馬,然后,一回頭,就看到了,打馬緩緩而來的秦瓊。

“好馬!簡直可稱龍駒了!”

裴昇沒有看秦瓊,反而是盯著他胯下那匹瘦馬,出言夸贊。

好像是聽懂了裴昇這句話,那瘦馬打了個巨大的響鼻,抖了抖鬃毛,似乎十分得意。

“這等龍駒,不知道秦兄是從何處得來的,著實令人艷羨。”裴昇的目光自下而上,移到秦瓊身上,輕聲詢問,竟似好友閑談,再無半分先前爭鋒相對的火氣。

奇怪的是,對面的秦瓊也好整以暇的出聲回答,甚至還拱了拱手,使了個禮節,“這是我自小家中養大的,原本和其他馬駒并無相差,誰知道越養越怪,竟成了現今這般模樣。”

說著,伸手摸了摸馬頭,“其他人都懼怕厭惡它的形貌,不過,我自然不怕。它是我生死相依的好兄弟。”

那瘦馬頂了頂秦瓊的手,昂首發出歡暢的嘶鳴。

“難怪與秦兄如此相契。秦兄乃是齊郡人?與我自小長大的平原郡,不過一河之隔啊。”裴昇垂下目光,語帶遺憾,“離得如此之近,早先居然沒有和秦兄相識相交,枉費我還有什么小孟嘗的虛名。”

方才的和煦神色似乎是錯覺,秦瓊的聲音開始變得冰冷起來,“裴君出身裴氏大族,而我不過一區區寒門,風馬牛不相及也。”他盯看著裴昇,“若不是來公招我入軍,我還是個村野鄙夫。”

“曾子有云:食人之祿而任人之事。我要報答效忠的并不是來淵,而是其父來公。”似乎是為了回答裴昇先前的那聲斥問,秦瓊繼續淡淡補充道。

裴昇苦笑一聲,得嘞,說軟話看來并不頂用。那么,還得是要手上見真章!

只不過……逃跑之時,竇建德丟來的那把環刀早就遺留在驛站中了,此時的裴昇是真正的手無寸鐵。至于對面的秦瓊,他那柄大鐵槍以及鐵锏也和裴昇一樣,丟在了驛站。

所以現在兩人要像街頭打架一樣,赤手空搏!?

裴昇下意識的撓了撓下巴,那也太難看,太沒氣勢了吧?所謂的關公戰秦瓊,自己雖然臉不紅,也沒帶綠帽子。

但是,氣氛都烘托到這里了,怎么說也得來場曠古爍今的盤腸大戰吧!?

要不然,以后史書上就該這么記載了:大業七年,冬。裴與秦斗于平原外驛站,初,兩人負甲擔刀,交手數十回合,平,齊齊棄械;后,馳馬互逐于大河邊;終,空手相搏,以頭搶地,涕泗橫流,狀似街頭無賴。

如果真這樣,那還真是要名垂千古了。

另一面的秦瓊也發現了這個情況,開始左看右看,尋摸起了堪當武器的物事來。

無言的沉默之中,尷尬開始蔓延。

裴昇摸著沒毛的下巴,眼睛忽然瞥見了周遭的樹木灌叢,心念一閃,頓時策馬上前,挑了一棵手腕粗細的樹木,伸手拔了出來,隨即前后呼嚕幾下,將枝枝葉葉盡數扯斷,竟成了一根像模像樣的長木桿。

對面的秦瓊見狀,依樣畫葫蘆,也擼了一棵小樹在手。

木桿在手,兩人的神情同時變了樣,仿佛手上持著的并不是木桿,而是真正的長兵馬槊。

“喝!”

這回合輪到裴昇率先發難,他雙腳一磕,躍馬前沖,手中長桿順勢向前,走出一條凌厲的槍線,直刺秦瓊的面門。

秦瓊竟分毫不懼,迎著裴昇的鋒銳氣勢,同樣回贈一記凌厲直刺。

兩根木桿先是撞在一起,隨即黏在一起,開始互相角力。

裴昇心中一喜,腰部旋擰發力,試圖重演驛站里的仗勢欺人,再度用自己的怪力來壓制秦瓊。然而,這一次,他卻失算了。

一聲咆哮傳來,只見秦瓊那匹瘦馬興奮異常,甩著腦袋呲著白花花的牙口,仿佛炸了毛一樣,居然伸長脖子想要去撕咬裴昇的黑馬。

并非戰馬,從未面臨過如此陣仗的黑馬,驚駭之下,開始瘋狂甩頭躲閃,嘴里不時響起聲聲哀鳴。

人借馬勢,馬助人勢。

秦瓊眉毛一揚,一聲大吼,雙臂鼓勁,手中長桿重重往下一壓,隨即借勢彈起,帶著尖銳風聲,狠狠的拍向了裴昇右肩。

電光火石之間,裴昇丟開手中被壓制的長桿,猛地翻身仰在馬鞍上。不過分毫距離,長桿幾乎從裴昇胸口擦過,巨大力道掀起的氣勁,打的裴昇衣袍簌簌作響,仿佛下一刻就要破裂。

然而就在秦瓊槍勢堪堪走老之際,裴昇長臂一伸,居然死死攥住了長桿頂端。隨即手腕一抖,一股力道沿著長桿方彈回去,持著末端的秦瓊幾乎松手。

可惜,裴昇胯下那匹黑馬終在瘦馬的威嚇下,宣告膽破,馬背一松,四腿一彎,直直的塌了下去,連帶著裴昇也往地面摔去。

裴昇踢開了馬鐙,翻身滾在了地上,手中卻死死的揪住長桿不放,甚至繼續發力,要把秦瓊也往地面拽。

我沒馬,你也別想騎馬!一起到雪地泥潭里來吧!

秦瓊哪里肯,咬著牙往后扯,就連胯下瘦馬也搖著頭,蹶子瘋狂倒騰,在替主人獻力。秦瓊自信無論是馬戰還是步戰,自己一身武藝都遠勝裴昇,可是不知道為何今夜和裴昇的幾次爭斗,總會變成眼下這種力量上的爭鋒。

怎么……這么無賴呢!

就在兩人漲紅了臉,各自不愿放手的時候,地面開始隆隆作響,不遠處,紛亂的馬蹄聲,快速逼近。

“來的肯定是來淵!快放手,不然你我都得死!”裴昇目光一凝,急急出聲。

“不行,要放也是你先放!”秦瓊怒喝,再沒有先前的冷酷,竟然帶著難見的少年意氣。

裴昇一楞,心中暗自嘀咕:怎么突然就破防了?我也沒干啥呀?

可惜沒有多余時間給兩人爭吵,東萊騎兵帶著十足的壓迫姿態,包圍了過來,他們舉著火把,火光琳琳,為首的,自然就是來淵。

場中兩人,終于齊齊撤手,丟下了那根被扯得幾近迸裂的可憐樹干。

裴昇站起身來,拂了拂袍服上的雪沫,拱手相對,“小子究竟哪里得罪了來校尉,你是非要我這項上人頭不可?”

來淵并不答話,只是冷笑,隨即便要抬手發出射擊號令。

然而,今夜似乎什么事,都無法一帆風順,注定是要一波三折。

夜色里,曠野中,更雜亂的聲響、喧嘩,像天邊的雷云一般,涌動逼近。一支百來人的兵馬結成倒人字形的陣型,卻又將來淵的人馬,隱隱圍了起來。

半身浴血的劉霸道,勉力在馬背上挺起身子,臉上卻興奮異常,漲紅的臉滿是豪氣干云。他喘著粗氣,開口說話,身后一眾隨即附和,聲浪由小漸大,直至雷動。

“裴三郎,吾等平原子弟來救你了!”

……

注:秦叔寶所乘馬,號忽雷駁,常飲以酒。每于月明中試,能豎越三領黑氈。及胡公卒,嘶鳴不食而死。——段成式《酉陽雜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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