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一開始，李默然有個猜測：

也許，露琳娜是個魔巫中的特例，她在來到地球后，盡管有著兩三百年的壽歲，卻還是被女神意外選中成為了魔法少女，就此展開了在家當魔巫搞研究在外當超級偶像掙錢的幸福生活。

但很不幸，她被魔王大人發現了。

于是，魔王大人勒令她加入了自己的麾下，讓她作為潛伏在東臨市魔法少女群體中的內應。并在半年前，覺得這枚棋子可以動用了，這才強逼她暗算了當時和巨殺天王號對戰的【赤霄】，害得她差點被俘洗腦。

但這位露琳娜小姐畢竟還是有點底線的，所以才會在不久前，弄出假“墨染”這么個身份，在基地中大肆搗亂，只為給組織的計劃添堵。

同樣地，在得知【小然】被綁架時，她也會動用著假身份救人，甚至不惜和魔王大人對峙。

雖然這解釋多少有點強行，但至少能解釋得通她那模糊不定的立場問題。

所以，李默然還是想主動接觸，和這位露琳娜小姐搭話的……如果假設成真，那她就是和自己一樣的組織二五仔了，也算一個陣營的。

然而現在，計劃都泡湯了。他尚未出發，對方反而主動出擊，直接把他給控訴了。

面對這突發狀況，別說狐靈靈了，就連李默然都愣了好幾秒方才反應過來。

“我想這一定是有什么誤會……我這么忠誠的人，怎么可能欺上瞞下呢？！你看這狐貍呆呆傻傻的樣子，完全就是被徹底催眠了嘛，怎么可能……”

“李部長，我也愿意相信您，但露琳娜小姐拿出的證據確實充分，還是請您快點來作戰室吧……您就當著露琳娜部長的面，好好解釋一番，只要您說得有理有據，自然就清白了。”

妮娜十分真誠地看著李部長：“……我也愿意相信你，真的。但規矩就是規矩，實在抱歉。

“而且，我真的不希望這事兒鬧到魔王大人那里，所以，我們盡量在部長這一層把問題解決吧。”

…………

近半年來頻頻立功的李部長，居然很可能是個欺上瞞下的二五仔！這事兒如果傳出去，影響實在惡劣。

所以，只有幾位實權部長和組織骨干知道這次審判。

畢竟，李部長終究是魔王欽定的部長，催眠狐靈靈也是先前官宣的戰果，所以出了這事兒也不宜鬧得人盡皆知。

妮娜部長也不想一開始就把事兒鬧到魔王那兒去，那風險太大……所以只能先搞個部長內部的審訊討論，再酌情考慮要不要匯報給魔王祂老人家。

于是，一眾部長和幾位骨干，也只是將李默然和狐靈靈扣上了帶有魔法禁制效果的手銬，帶到了作戰室會議桌前開會討論。

但這次，李部長沒法像是之前開會那樣，悠哉地坐在舒適的靠背椅上，而是只能被銬著手站在座位旁，準備面對判罰——雖然他還算冷靜，但身后跟著他的狐靈靈已經慌得滿頭大汗了。

至于在場的其他部長……

妮娜、埃德雯兩人和李默然畢竟比較熟，現在表情還是有些為難和遲疑的。

雅各布部長雖然跟他沒什么深交，但也沒什么矛盾，看樣子似乎對此事并不甚關心。

只有露琳娜……她的表情最為微妙，時而悄悄抬起頭，從寬大的巫師帽檐下小心地注視著李默然，時而又低下頭，像是在盤算什么。

“好了，李部長……”眾人到齊落座后，作為二把手的高階魅魔咳了一聲：“剛才你也看過露琳娜提供的視頻了，那是她上網時發現并搜集的……請您解釋解釋，為什么你會和這位【白狐】小姐坐在【翠鳶】演唱會的前排，像情侶一樣互動交流？”

“當然為了接近這名魔法少女，找尋機會看看能不能對她下手把她催眠了。”

李默然義正詞嚴：“我和狐靈靈特地購買的前排情侶票，就是為了有機會被她請去臺上互動，那些對話也是我們早有預謀，故意說出來好讓【翠鳶】聽見的，這樣才演得像嘛。

“各位，我得了魔王大人催眠魔法少女的任務后，一直殫精竭慮，每時每刻都在想著怎么多弄幾個魔法少女給他，我是四處打聽到處活動啊，誰曾想，我這么努力，反而成了背叛的證據了！

“這我就不明白了，露琳娜部長，為什么都是給魔王大人辦事，誰干得多，誰受的委屈反而大了？！”

“啊，原來是這樣啊……”妮娜部長見他這么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心里也有些感慨，便認真地點了點頭：“嗯，看來是我們錯怪李部長了……”

“欸，先別急著下結論，妮娜閣下！我還有證據。”

露琳娜不急不緩，又拿出了一沓打印好的文件，丟給了眾人。

“李部長，我在注意到你身上的這些問題時，搜集的證據可不只是演唱會上的實拍視頻，還有你們兩位在基地內日常相處的監控記錄，包括我最近臥底東臨大學幾個學生群和眾人聊天套話問出的情報。”

“這些天根據我搜集的傳聞可知：據說你們雖為同一社團的同學，但過去關系不是很好，是從今年年初忽然發生轉變結為情侶的，還有傳聞說你們私下里會進行主仆play和母子play……這么看，你們傳聞交往的時間，和你自稱開始催眠狐女小姐的時間，似乎有些對不上。

“這些資料我都整理打印出來了，各位請過目。”

這家伙居然連我的同學群都加了……露琳娜是預謀已久啊……她這么做到底圖什么？

不過，李默然當然還能嘴硬：

“大學生的風言風語而已，那些喜歡八卦的同學并不知道我和狐靈靈私下到底在做什么，我們為了方便在校內活動，也會假裝情侶，對同學放出些假消息，他們弄錯了時間也很正常，這也能算證據嗎？”

“不對，李部長，你還有隱瞞。”

露琳娜卻又放出了個消息：“我還在你們的群聊里聽說過，在拉文德克拉六世制造的恐怖襲擊事件中，你和這位狐女小姐是一同遇險的………你的同學們都說，你們倆就是在那次事件之后關系越來越好，逐漸在學校內形影不離的。

“但你在拉六爺襲擊事件之后，對魔王大人匯報此事時，卻沒有提及她的存在。反而是在那之后過了一個多月，才告訴大家‘我催眠了一只魔法少女’……而介紹催眠過程時，你也絲毫沒有提及你和她一同遇難的事兒。

“我還是有理由懷疑，你和這位狐女小姐本就是情侶關系，你對她泄露了組織的存在，而她出于對你的感情，便佯裝被催眠的模樣，潛入了組織之內陪你一起行騙。”

這位露琳娜小姐居然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但就算被猜中了，也得繼續理直氣壯地辯駁：

“……在拉六爺搞出恐怖襲擊時，我并不知道狐女就是魔法少女。當時在我看來，她只是學校里一個喋喋不休喜歡給我添麻煩的社團社長而已。所以，我在向魔王大人匯報拉六爺的事兒時，沒有提及狐靈靈。

“事后我才發現狐女的秘密身份，開始對她催眠……我覺得和她一起經歷恐怖襲擊這事兒不重要，就沒提了。

“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何必老揪著不放？而且，這催眠就是靠著讓被催眠的女孩對我心生愛慕，才能讓她心甘情愿服從我的命令的啊，我和狐靈靈親密一點有什么問題嗎？”

說著李默然很是坦率地拉過了滿臉暈紅的狐女：“我和狐靈靈相處久了，我也自然會將她看做我的情侶啊，這有什么問題嗎？”

…………

狐女現在情緒很是復雜，能和男友親近當然是好事，但偏偏是在這么個環境下……

即便李默然在那兒答得理直氣壯，但她可明白，這些都是男友臨場編出來的瞎話。

至于妮娜部長，她憂心忡忡聽了老半天，也沒得出結論，一方面有點羨慕能和李默然大大方方貼近的狐靈靈，一方面也覺得兩邊都有道理……

最后只得偏過了頭，叫來了一旁站立著的妹妹梅麗塔娜：

“梅麗塔娜，你畢竟是李部長的秘書，你和他們待在一起的時間比較多，你覺得那個【白狐】到底是真的被催眠了，還是裝的？”

“額……”梅麗塔娜只是搖頭：“確實能感覺到【白狐】小姐對李部長的感情……我還撞見【白狐】小姐拿著李部長的衣服蒙著腦袋發癲。她肯定是很仰慕李部長的……但這到底是催眠的效果，還是正常女孩對男性的愛意，我也不確定啊。”

“……行吧。”妮娜無奈。

………………

狐靈靈有沒有被催眠，終究是個極難證實也極難證偽的事兒——畢竟催眠的任務是魔王大人下的，而有沒有催眠成功，又全憑李部長一張嘴。

所以怎么炒也炒不出什么所以然來。

李默然漸漸地也有些煩躁了。

他現在愈發不解——這個魔巫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明明她以假“墨染”身份活動時，會為了救出【小然】敢于直面魔王的威壓。但今天，為什么又成了【深淵】組織的忠誠干部，開始打擊他這種叛徒了？

難道之前的推理有錯？露琳娜并不是那個假“墨染”也不是【翠鳶】……

不過，有一點卻格外值得注意，那就是露琳娜此時的反應。

她似乎并未因這靡費唇舌的爭辯而感到煩躁難耐，反而格外平靜，似乎這一切早有預料。

“……露琳娜小姐，你這些證據都亮完了沒有？我已經感到厭煩了。”

“說實話，確實有點煩躁……”

對面的小魔巫理了理自己的卷發：“確實，你怎么說都是有理的，我也沒法用魔法強迫【白狐】小姐說實話，畢竟她有夢之石的庇護。我確實沒法確定她是不是真的被催眠了。但是……”

她頓了頓：“李部長，請允許我使用精神系魔法，窺探你的思維。”

“你這話什么意思？！”李默然瞬間警覺了起來。

“就是字面意思，李部長。”露琳娜終于圖窮匕見：“……我申請試用精神類魔法，窺探您的思維。雖然對魔王大人那種存在來說，實施這種魔法輕而易舉，但我只是個實力尋常的魔巫，這種精神類的魔法想要實施，還是需要相當冗長的準備和配合的。

“更別提，我們的基地內還有魔王大人施下的禁制了。所以我希望申請各位部長的許可，在沒有禁制的作戰室內，對李部長進行一次窺心……放心，我只會看到一些零散的畫面，不會泄露您的隱私的。”

說到這里，魔巫小姐的眼神閃爍了兩下：“如果您是清白的，我愿意當場道歉，并為誣陷您做出補償。”

原來她的目的是這個……

對方這話一出口，李默然當場意識到了危險——如果讓露琳娜這個立場不明的家伙，看到了他腦子里的那些秘密，那風險可就太大了。

“欸，露琳娜，窺探旁人隱私是不是有點過了！”

李默然還沒說話，最先慌張開口制止的居然是妮娜——她大概是擔心自己差點和李部長酒后亂性那事兒被人看到——當場急道：“要不就算了！”

“可如果不這么做，怎么確定李部長到底有沒有作偽呢？”露琳娜還是振振有詞：“如果不管，那就只能讓魔王大人前來定奪了。”

“這……”

沒人希望拿這事兒叨擾祂老人家。

畢竟，魔王大人先前還為催眠成功魔法少女的事兒給過眾人表彰，如今，又告訴祂，李部長可能是騙你的，這只狐貍很可能是裝的……那……不管最后魔王大人核實李部長有沒有造假，都是在打祂的臉。

“在座的諸位部長投票決議如何？贊成使用魔法對李部長進行思維窺探的，舉手即可。”

一說到舉手表決，屋內的干部們就很是猶豫。

沒人想得罪李默然，也沒人擔得起可能存在叛徒的罪責。

但，就在這眾人遲疑不決的當口，作戰室的會議桌上，那繁雜的符文，再次亮起了魔王駕臨前特有的亮光。

“…………鬧出了這種事，居然還想著瞞我？兩天前，你們東臨市分部這邊剛鬧出了個‘墨染’，就夠讓我煩心的了……現在又出了岔子……”

隨著魔王那愈發不耐的說話聲響起，房內的眾人同時打了一陣寒戰。

“……露琳娜，你覺得自己是誰，你認為自己有資格代替我，窺探他的思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