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寧市。
此時雖值正午,可天空卻陰云密布,小雨淅瀝。
一雙沾滿血泥的老舊布鞋踏在積水上,濺起一陣水花。
布鞋的主人名叫方緒,男性。
隸屬于亞洲國際分部,大寧市的負責人。
代號鬼雪。
只不過他現在眉頭緊皺,一雙渾濁的眼睛盯著前方的一名詭異男子。
他的外貌看起來不過剛成年,皮膚蒼白無比,手中握著奇怪的猩紅的長槍。
“馭鬼者嗎?”方緒當即就猜到對方絕對是一名馭鬼者,而且散發的靈異氣息很濃烈,給他一種危險的感覺。
“他起碼駕馭了三只以上的鬼。”方緒雙眼微瞇,心中隱隱忌憚,當初他面對鬼袈裟陳牧也是一樣的感覺,那時的陳牧駕馭了三只鬼。
他正思緒著,對面的青年忽然開口了,“你是馭鬼者?靈異圈沒有你這號人,還有這里是哪里?”
“這里是大寧市,我就是這里的負責人。我還想問你是誰呢,不打招呼就擅自來到我的地盤上,一點都不懂規矩。”方緒說道,沒有一點隱瞞自己是負責人的信息,也沒必要瞞,畢竟這不是什么機密。
“我叫楊間,”楊間眼神微動,又道:“如果我沒記錯,大寧市的負責人是王勝,代號鬼摸臉,你在對我撒謊。”
楊間在說前半段的時候,方緒還算平靜,可當說完后半段話后,方緒瞬間翻臉,嘴角冷笑,語氣變得尖銳、不善。
“我撒謊?你不打招呼,隨便來到我的地盤,行為鬼鬼崇崇,我有理由懷疑你不安好心,甚至有可能是恐怖分子,打算制造靈異事件,光是這條理由我就能合理干掉你!負責人有這個權利!”頓了一下,方緒又道。
——“死在我手里的馭鬼者,沒有十條也有八條!真以為我很好說話嗎?”
“是不是在撒謊,我看一下你的記憶不就知道了。”說罷,楊間腳邊的影子開始詭異的晃動起來,如同清水水面的一滴墨,迅速擴散,然后向方緒爬來。
“你敢!”方緒又驚又怒,似乎是沒想到他真敢在這里對自己動手,同時向后退去和影子拉開距離。
瞬間,一把老舊、纏滿死人頭發的柴刀出現在方緒手中,他隔空對著鬼影連同楊間狠狠一砍——
與此同時,在方緒的視線中,他的視覺似乎隨著這把柴刀空了一塊,就好像一張畫,中間空缺了一部分。
那是來自柴刀的詛咒的代價。
一道恐怖的靈異悄然襲來,本以為楊間會被柴刀一分為二,卻見他額頭上陡然撕裂出一條口子。
一只猩紅的眼睛露了出來,瞳孔不安分的亂瞟,一層層金光自鬼眼射出。
楊間開啟了鬼域,這一開,整個天空灑下金色光幕,發出耀眼的光芒,看起來光輝無比。
那是楊間的鬼眼的鬼域。
而方緒剛才揮出的隔空一刀,直接就將楊間砍成了兩半,可不受到影響的鬼影再次把兩半的楊間拼接起來,兩合為一,看不出受過傷的樣子。
這一刀下去,不光對鬼影造不成任何影響,也沒對楊間造成死亡。
方緒臉色一愣,他沒想到平時一刀下去馭鬼者不是死就是傷的柴刀,對楊間竟然沒有用。
“這不可能……難道他是鬼?”方緒瞪大雙眼,嘴里呢喃,
只有鬼被砍成兩半還不會死,否則馭鬼者哪能做到這些?
除非……他是異類!
就在這時,方緒突然感覺自己的皮膚傳來一股灼熱,這股灼熱極其強烈,他甚至有一種體內厲鬼出現害怕、躁動的情緒的感覺。
他猛然向四周看去,卻發現不知何時,周圍布滿了金色的火焰,熊熊燃燒。
方緒能從這片火焰中感覺到巨大的威脅,他毫不懷疑,若是被沾到,估計就會被焚燒而亡。
“少他媽裝了,不就是鬼域嗎!我也有!”方緒一聲怒吼,他頂著金色火焰帶來的強烈灼燒感,強行催動了體內的靈異。
——鬼域開啟,只見一片白茫茫的光閃過,它和金色的天空重疊在了一起,就連充滿神圣的光輝都已經黯淡下來。
這是第一階段的鬼域,可方緒卻覺得不夠,他不認為自己僅憑第一階段的鬼域就能對抗楊間。
“開!”
第二階段的鬼域開啟,空氣開始變得潮濕,同時刮起一陣陰風,風中夾雜著微微尸臭。
第三階段的鬼域開啟,怪異扭曲的天空之中,一粒粒雪花緩緩飄落,大片烏云開始遮蔽射下來的金色光芒。
這一次,方緒拼著厲鬼復蘇的風險,強行開啟了第三階段的鬼域,直接將自己的鬼域拉到了和楊間鬼域的同一水準。
而開啟第三階段帶來的代價,就是被體內厲鬼折磨的痛苦,同時還要承受極致的寒冷,他的臉上甚至掛著冰霜。
而此時,楊間的鬼眼轉動,視線轉到方緒手里的老舊柴刀。
他看了幾眼,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血紅色長槍頂端上裹著的柴刀。
“怎么會有兩把柴刀?莫非這里是白水鎮,我又進入了那個夢里?”楊間有些不敢置信,他不信柴刀有同樣的兩把。
但很快,他發現不對之處,雖然兩把都是柴刀,但刀身的形狀是不同的。
比如方緒手里的是鷹勾柴刀,上面纏著發絲,再看自己的,則是平頭柴刀,銹跡斑斑,卷刃,像菜刀一樣。
楊間猜測,方緒估計是不知從哪找到的靈異武器,最有可能的地方是來自凱撒大酒店。
畢竟,他自己的柴刀也是從那里得到的。
“嘶~——”
楊間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回過神來發現大部分雪花已經透過金色鬼域,飄落到自己的身上。
這些雪花終究是靈異的產物,它讓楊間感到了刺骨般的陰冷,連腳下巨大的鬼影都開始不安的搖曳。
“鬼火都開始克制不住了嗎?罷了……”嘆了一口氣,楊間再次睜開一只鬼眼,五層鬼域疊加在一起。
金色天空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猩紅。
仿佛有人將一桶鮮血涂在上面般,濃郁到都看不清了,甚至還讓人生出血腥刺鼻的錯覺。
五層鬼域,直接就將靈異雪花隔絕在外。
見此一幕,方緒瞳孔一縮,他沒想到對方的鬼域能如此耍賴,而且看樣子似乎并不是他的極限。
“該死,他如此肆無忌憚的使用鬼域,難道就不怕厲鬼復蘇么?”
不等方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楊間突然開始下一步動作——漆黑的鬼影再次展開,直奔方緒。
瞧見又是這個詭異的影子,方緒連忙用鬼域和它拉開了距離,出現在了電線桿上。
然而,鬼影在延伸到某個位置后就停下追擊了,原本方緒還很奇怪,敏銳的直覺告訴他,接下來一定會發生不妙的事情。
影子停在方緒之前原本的位置后就不動了,可楊間動了,他高舉長槍,頂端上是老舊的柴刀。
在楊間眼里,一道模糊的身影開始顯現出來,這道身影的輪廓很像方緒,可遠在另一邊的方緒看不到,也無法理解楊間此刻的舉動。
忽然,楊間揮了下去,柴刀劃破空氣,直接就將這道身影斬成兩半,整個過程干凈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一道看不見的靈異襲擊生成,方緒只知道楊間完成了斜砍的動作,但不知道具體會發生什么。
咔!
似乎有什么東西被斬斷,方緒低頭看去,驚恐的發現自己身上出現了一條巨大的刀痕,刀痕完全穿透了他的身體。
從左肩到右腹,完完整整的一道缺口,甚至這條刀痕足以將他變成兩半。
“該死!”
可惜一切太晚了,他甚至都來不及掏出一根紅色蠟燭抵消,就被斬了。
上半身連帶著下半身緩緩滑落,掉在了地上,大量腥臭的黑血噴射而出,污染了地上潔白的積雪。
哐當!——老舊的柴刀脫落。
楊間是異類,可方緒不是,他仍然在活人的范疇內,受到致命傷也會死。
方緒的瞳孔開始擴散,意識模糊,灰白的眼珠子里,倒映著大步走來的楊間。
“一開始我不想殺你,但既然你對我下過殺手,那我就不可能會放過你了。”楊間居高臨下,說完,他的腳下開始滲出湖水。
同時鬼影入侵方緒的意識,開始搜索他的記憶。
很快,他搜索完成,與此同時,腳下形成了一灘積水,面積大小足以容下成年人。
積水之中,突然探出一雙慘白的手臂,抓住了尸體的雙腳,然后緩緩拉入水里。
死了的馭鬼者,若是不盡快處理,到時候厲鬼徹底復蘇,毫無節制的靈異失控,那是會造成大片傷亡的。
怎么說楊間也是一位執法隊長,他還是要多為普通人考慮的。
至于從方緒意識搜索到的記憶,楊間得知對方說的確實沒撒謊,他還真是大寧市的負責人。
不光如此,還有大昌市——負責人孫林,代號鬼酸,能吐出恐怖的胃酸,能侵蝕厲鬼。
大漢市——負責人林元,代號水鬼,在淹沒城市的水里來去自如,手握腐朽的三叉戟。
大海市——負責人許宰憲,代號裁縫,一身各種各樣的奇異靈異,渾身布滿縫合線。
大京市——負責人之一林魏,代號處刑人,掌管著全國大部分的監獄。
大南市——負責人宋亞理,代號焚身尸,一身血色嫁衣,神秘無比。
大濱市——負責人白廣月,代號化猛鬼,手持越王勾踐劍,兇猛無比。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楊間不認識的負責人。
總部的副部長叫葉邢山,而非楊間原來世界的曹延華。
“原來如此……”這一瞬間,楊間明了,如果他沒猜錯的話,他現在正處于一個不屬于自己的時間線。
也就是平行世界。
“我利用許愿鬼、鬼眼、靈異擺鐘三方不間斷的互相重啟,導致時間錯亂,進入了時間長河,最終來到了這個世界。”
他正低頭思考,想著該怎么回到原來的世界時,忽然余光一撇,地上的鷹嘴柴刀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伸出焦黑的左手,將其撿起。
——剛要仔細研究,藏在柴刀里的詛咒就轉移到了焦黑的手上,一股恐怖的靈異入侵了這只手,楊間感覺到手臂傳來陰冷的感覺,甚至隱隱有些痛苦。
那只焦黑的手,是楊間的鬼手,它失控了,整個小臂不受控制的顫動。
瞬間,它反過來掐住楊間的脖子,手指開始用力,鬼手的力量有多恐怖?
一捏,楊間的脖子被掐斷了,失去脊梁骨的腦袋垂落下來,連著皮肉。
他內心有些意外,似乎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不過很可惜,楊間的本體是鬼影,區區肉體,他隨時都能恢復。
“如果是別的馭鬼者,說不定就會交代在這里了,落得同歸于盡的場面,你的實力起碼能夠排進一流當中。”
楊間贊賞的瞧了一眼方緒落入積水前的最后一絲面容,隨后用鬼騙人恢復了自己的身體。
鬼手仍然在失控著,他操控鬼影壓制鬼手,用鬼剪刀剪斷了鬼手上的靈異詛咒。
再看地上,那把詭異的柴刀已經不見了,有人偷走了它。
“是誰?!”
此刻,楊間終于發現了不對勁,按理來說,方緒連同體內的厲鬼被鎮壓在湖水里,落雪的靈異現象應該消失才對,可現在不僅沒褪去,反而下得更兇了。
空氣再次刮起陣陣陰風,刺骨又寒冷,夾雜著濃烈的尸臭。
不知為何,楊間想到了朋友圈總裁,方世明的鬼風。
“嗚嗚~嗚嗚~”
不知從哪里來的女人哭聲,回蕩在周圍,充滿了邪性和詭異,
“唉~!”
忽的,有人在楊間的耳邊唉聲嘆氣,這嘆氣聲很沉重,不像是一個人發出的,更像是幾個人同時嘆氣,聲音重疊在了一起。
那聲音非常的近,近到他覺得有一只厲鬼就湊在耳邊,同時還有縷縷發絲爬上耳朵的觸覺。
他轉過頭,一旁空空如也,殊不知這一行為已經觸發了殺人規律。
必死襲擊疊加,可怕的靈異順著耳孔直接襲擊了楊間的意識。
楊間心中一沉,頓時腦袋搖晃,整個人失去平衡跌跌撞撞,鬼影即將沉寂。
他知道,這是方緒的那只最核心的厲鬼發動了襲擊——代號鬼嘆息。
只是他不明白,那只鬼明明被沉入了湖水里,為什么自己還會受到靈異襲擊?
就在意識消亡前的一刻,地上的積水閃過一道黑影。
那黑影不像人類,更像一只巨大生物。
“汪!汪!”
犬吠聲響起,隨后就是一陣低吼和撕咬聲,但這個聲音只有楊間能聽到。
“啊——!!”
凄厲的慘叫聲炸開,那只襲擊他意識的厲鬼正在發出慘叫,似乎有某種存在正傷害著這只厲鬼。
——地面的積水里,映出了肉眼看不到的畫面,只見一只半人高的狼狗,正呲牙咧嘴撕咬著一個渾身腐爛的披發女子……
很快,犬吠停止,楊間的意識瞬間恢復,即將合上的鬼眼猛然睜開,再次恢復了活躍,不斷跳動著。
“裝神弄鬼。”楊間冷哼一聲,身上又開了一只鬼眼,他開啟了第六層鬼域,一瞬間就覆蓋了半個大寧市。
只要身在鬼域內,任何人都逃脫不出鬼眼的視線,就算是厲鬼也不例外。
鬼眼迅速一番尋找,就鎖定了一個方向,楊間神情冷漠,直接從原地消失。
他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在大寧市的上空,而腳下,則是一處陰暗的小巷子。
鬼眼緊緊盯著巷子的黑暗深處,里面露出一雙渾濁的眼睛,對上了他的視線。
毫無疑問,方緒還活著,他根本就沒死,湖水里的那個是替身。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可楊間懶得管那么多了,他將血紅長槍湊到嘴邊,低聲道:“我這一刀,必定斬中目標!”
下一刻,一塊被鬼域硬生生挖出的地板出現在他面前,也就是方緒踩過的地方,楊間的鬼影覆蓋上面。
媒介形成,他高舉柴刀,猛然落下,想要將方緒豎著砍成兩半,就當回敬方緒第一次對他動手的時候。
小巷口的黑暗之內,一只巴掌大的破舊布娃娃磕磕絆絆地走出來,它像是見到什么恐怖的東西般,時不時回頭,腳下快速逃離。
結果跑出沒幾步,布娃娃慘叫一聲,變成了兩半,好似對應了楊間的刀勢般。
此時小巷子里的方緒陰沉著臉,他沒想到自己才剛假死,針對楊間的意識襲擊失敗,哪怕是疊加了必死襲擊都沒用,更是沒想到對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若不是替死娃娃幫他承擔了柴刀的襲擊,他只怕要親自體驗“成雙”的感覺了。
“該死的,楊間,這是你逼我的!”方緒咬牙,再次催動臨近復蘇的厲鬼,很快連渾身都結起了冰霜,白茫茫的鬼域疊加,他開啟了第四階段!
此時大寧市開始狂風大作,暴風雪來臨,厚厚一層的積雪覆滿了整個大寧市,有些積雪甚至因為靈異的影響,自動形成了扭曲怪異的雪人。
雪人的五官空洞,甚至嘴角裂到腦后,非常的詭異。
藏在第六層鬼域的楊間感覺到對方的鬼域隱隱有撕開自己鬼域的趨勢,甚至有一兩粒雪花飄到了他身上。
他眉頭一皺,再次舉起長槍,鬼影的媒介仍然存在,隨后用柴刀不斷揮砍。
靈異的襲擊總是悄無聲息的,方緒見楊間又使用了柴刀,當即向一旁滾去,整個人完全沒入了雪人當中。
下一秒,雪人替他承擔了柴刀的襲擊,被砍成碎塊,散落一地。
而里面的方緒早已不見蹤影,只有陌生的僵硬男尸,他被肢解了,分成了七八段。
上方的楊間鬼眼轉動一圈,心情一沉,他找不到方緒的位置了,因為這暴風雪太強烈了,他的鬼眼能見度只有幾百米。
可楊間知道,方緒無論如何都絕對藏在大寧市里面,而且雪人疑似擁有遠程換位的能力,類似于楊間的鬼湖。
“暴風雪……不知道我的鬼火能不能融化這一切。”說罷,楊間的周身出現一朵朵綠油油的陰森鬼火。
那是李軍曾經駕馭的鬼火。
可這還不夠,他對著血紅長槍,低聲許愿:“接下來,我的鬼火,將焚盡鬼域內的一切靈異。”
嘭~!
綠色的鬼火像是添加了柴薪般,火花升高,瘋狂搖曳,它以一種無法理解的現象迅速向四周蔓延。
鬼火能燃燒靈異,也就是說,鬼域內的一切和靈異有關的東西都避免不了熊熊大火的焚燒。
雪花、積雪、雪人剛被鬼火接觸,直接毫無懸念的融化了,就連刺骨寒冷的陰風都吹不滅它,反而越吹越旺。
當那些一地的積雪融化之后,里面的死人尸體就暴露了出來,他們呈現凍死的死法,成堆的鋪成一片,密密麻麻。
楊間沒想到,鬼眼看不穿的厚層積雪之下,竟是這些鬼東西,不用猜測,那些尸體絕對是鬼奴,他甚至發現了其中隱藏著好幾只兇險的厲鬼。
還好他從頭到尾一直藏在第六層鬼域,并未去接觸積雪。
而失去了積雪遮掩保護的一群鬼奴,一沾上鬼火就發出了凄厲的怪叫聲,它們肢體扭曲,皮膚被燒的滋滋作響。
一股惡臭的燒焦味傳遍了大寧市。
“看來你手上已經沾染了不少人的鮮血,本來不想對你趕盡殺絕,但我作為執法隊長,有必要將你直接在這里執法。”
楊間的聲音回蕩在上空,傳遍了大寧市,這是說給方緒聽的,雖然不知道他人藏在了哪里。
但只要等鬼火燃燒過后,他的位置將會暴露無遺。
而藏在鬼域邊緣的方緒,此時就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他渾身被大雪覆蓋,所以鬼眼自然找不到方緒的位置,此時,他聽到了楊間的那句話。
“什么狗屁執法隊長,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干掉我!”方緒臉色有些難看,他倒不是被那句話刺激了,而是因為體內的厲鬼開始出現蘇醒的跡象了。
第四階段的鬼域帶來的代價終究是他承受不起的,而且現在還有那該死的火焰,極度克制他的風雪鬼域。
方緒甚至聽到了女人的哭聲,哭聲從一開始的哭哭啼啼,到最后變得極度刺耳,他的意識甚至有些沉重的感覺,耳孔里流出濃稠的黑血。
毫無疑問,這是厲鬼復蘇的預兆。
他深吸一口氣,然后站起身,低頭看向滿是血泥的老舊布鞋。
“現在換人,我支撐不住了,厲鬼正在復蘇,我打不過他,還有要小心他那把柴刀!”
說完,方緒整個人開始模糊起來,一種無法理解的靈異力量將他送離這里,同時也在召喚另一個人。
——除了那雙老舊的布鞋。
這樣詭異的畫面只持續了幾秒鐘,很快就恢復了,方緒的面容以及渾身頓時清晰起來。
一切似乎沒什么變化,但又好像有變化。
硬要說的話,現在的方緒比剛才更加冷漠了,完全沒有活人的生機,渾身氣息陰冷,而原本穿著的是一件黑色大衣,可現在卻穿的是破舊的棉衣。
棉衣鼓囊囊,凸起的部分不斷蠕動,似乎里面有什么恐怖的東西要跳出來。
在方緒的腳邊,除了他自己的影子,有四道詭異的不同影子正在搖曳,老人、男人、女人、小孩。
而且他的左手,多了一把斷頭刀,刀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指紋,大小不一,右手仍然握著平頭柴刀。
遠處的大澳市,市中心一棟大廈的最高層,沙發上坐著一名渾身模糊的男人。
當他變得清晰起來后,露出了一雙渾濁的眼睛,只不過這個男人滿臉痛苦,一件黑色大衣穿在他身上,蒼白的皮膚掛滿了冰霜,怎么也止不住的黑血從耳孔里流出——
這個人,赫然就是剛才和楊間對抗的方緒。
就在這時,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嗨,玩賭牌嗎,三局一根鬼燭。”
方緒抬頭一看,有些意外。
說話的人是一名年輕男子,臉上有好幾條縫合線,五官各不相同,仿佛好幾個人的臉拼湊在一起,一身軍綠色大衣,翹著二郎腿,表情揶揄。
大澳市的負責人,胡志雄,代號賭鬼,平衡最完美的馭鬼者。
“等等…臥槽,你是不是要厲鬼復蘇了?媽的別死在我這里!我可不想我的城市又多一個靈異事件!”胡志雄震驚的聲音回蕩在辦公室……
……
大寧市的上空,楊間依舊居高臨下,鬼眼不斷掃視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忽然他察覺到不對。
本來還在下著暴風雪的天氣突然消失,那些殘余的積雪、雪人同樣如此。
整個天空回歸了平靜,只剩下一片猩紅。
沒有了這些干擾視線的大雪靈異,楊間的鬼眼很快就發現了藏在公園里的方緒。
楊間靜立在天空之上,一動不動,他想知道方緒為什么突然讓鬼域消失,難道是支撐不住了厲鬼復蘇?
亦或是其它原因。
總之先看看他到底想要搞什么鬼。
公園深處,站在原地的方緒望向天上的楊間,一雙眼神毫無情感,道:“幸會,我叫方緒,至于代號…肺癆鬼。”
說完,他將老舊的柴刀抬在胸前,就在此刻,一只女人的手從他破舊的棉衣里伸出,那只手蔥蔥纖細、精致無比,卻膚色慘白,指甲發黑,看起來很恐怖。
膽小鬼——便是這只厲鬼的代號。
它伸向柴刀的刀柄,原本刀柄上什么都沒有,可隨著它一靠近,上面就出現了五個黑色的指紋。
那是楊間的指紋。
“陌生人的東西,還是不要亂撿的好。”
方緒第二次說道,棉衣之下的手接過了柴刀,五根手指對上了五個指紋,重疊在了一起。
媒介形成,方緒的左手抬起斷刀,猛然斬出,直接斬斷了膽小鬼的手。
上空,楊間驚奇的發現,他的鬼手被一股恐怖的靈異襲擊了,鬼手突然出現斷痕,然后掉落,連握著的長槍也一起。
不光如此,他甚至都沒意識到方緒已經鬼使神差出現在他的身后,一刀揮出。
楊間的頭連同鬼影被斬首了,可他反應力也不慢,幾乎在一瞬間,七只鬼眼齊齊猛開,鬼域疊加,他直接動用了大范圍重啟。
方緒無法躲過重啟的靈異力量,他被回溯到了公園里。
而楊間還在重啟,他發現自己無論怎么重啟,鬼影頭和鬼手就是恢復不了。
一旦解除重啟,他立馬又會斷臂斷頭。
重啟的第一分鐘,方緒正望著天上的楊間。
重啟的第三分鐘,方緒已經抬起一只腳,老舊布鞋掉落一些血泥。
重啟的第五分鐘,方緒已經從原地消失。
——第六分鐘,方緒已經出現在楊間的身后,他手里握著斷頭刀。
“鬼童!”
情急之下,楊間喊出了兩個字。
一個渾身陰冷,沒有瞳孔的小孩模樣出現了,它穿著一件青黑色壽衣,只是那件壽衣看起來很古怪,仿佛是活的一般。
此時鬼童正笑嘻嘻的看向楊間,等待著他的一個命令。
“鬼童,喊方緒。”
鬼童接到了命令,它借著楊間的鬼域瞬移在方緒的身后,然后張開沒有牙齒的嘴巴,里面漆黑無比。
“方緒~!方緒~!方——緒~!!”
鬼喊人的靈異發動了,那聲音充滿了靈異,邪性無比,回蕩著整個天空。
原本有著緩慢動作的方緒,此時此刻停了下來,他聽到了腦海中那位學生少女的聲音,隨后緩緩轉動腦袋,想要向后看去。
忽的,他的肩膀上浮現出一道虛影,像是孩童的模樣,它抓著方緒的腦袋,強行掰回了原位,不讓他轉過頭。
這也讓方緒避免了鬼喊人的襲擊。
然而,趁此間隙,楊間早已拿出了鬼剪刀,忽然視線陷入一片黑暗,周圍有好幾道奇怪的身影,但楊間知道這些都不是人。
那些身影似乎被楊間吸引,紛紛向他靠攏。
而此時的楊間看到了連著自己身上的一條詛咒線,他連忙用鬼剪刀將其剪斷,在剪斷的那一刻,鬼影頭歸位,鬼手恢復。
他手中的血色長槍,再次握得更牢更穩。
“我許愿,這一槍,必定釘中我身后的人!”
話罷,不用他投擲,手里的長槍就噌的飛了出去。
它的速度很快,再加上楊間鬼域的加持,連一秒都不到,長槍上另一端的棺材釘直接刺穿了方緒的腦袋。
那棺材釘生銹歪曲,但具有無解壓制厲鬼的作用。
通常馭鬼者被釘中,會直接死亡,厲鬼被釘中,會直接沉寂。
而現在的楊間,要用它釘死方緒,因為這人太過危險了,危險到不得不動用棺材釘。
當確認棺材釘釘中了方緒的腦袋,楊間用鬼域將他瞬移到地面上,方緒直直躺在地上,宛如尸體般,一動不動。
楊間盯著他,正要動用鬼湖的靈異時,變故發生了,地上的方緒雖然沒動,可他的破舊棉衣卻不斷蠕動,似乎里面有東西在潛伏。
下一秒,一只女人的手探了出來,伸向了棺材釘。
“不好!”楊間暗道不妙,若是棺材釘被拔出,那么他下一次再想釘住方緒就很難了,誰知道他是不是還有很多靈異手段沒出。
因為楊間清晰的明白,這次戰斗他占了棺材釘的優勢,若是沒有棺材釘的前提,他想要解決掉方緒,至少要花費很多功夫,甚至可能敗下陣來。
沒有一刻猶豫,楊間瞬移到方緒的一旁,焦黑的鬼手直接抓住了那只女人的手,壓制的靈異讓它動彈不得。
“果然很危險,還是先把你分尸了再沉入鬼湖吧。”楊間一邊說著,一邊腳下滲出湖水。
忽的——
“嗡嗡嗡嗡——!”
直升機的轟鳴從遠處的天邊傳來,一片漆黑的鬼域擴散而來,輕易就撕開了猩紅鬼域,一條巨大的裂縫出現。
“這是什么?”楊間驚奇的發現,他的鬼眼竟然看不穿那漆黑的鬼域,如同眼睛被黑布纏住了般。
沒有任何猶豫,又一只鬼眼睜開,紅光閃過,第六層鬼域開啟。
“想停住我們?妄想!”天上,一道洪亮又詭異的聲音響起,一片漆黑和一片猩紅撞在了一起,鬼域對沖,它們互不相容。
而直升機里,站著兩個詭異的男人,其中一個是穿著黑色大衣的方緒,他的面色不怎么好,而另一個人——同樣是方緒,手里還提著滴落鮮血的電鋸,漆黑的鬼域就是他釋放的。
“有兩個方緒?難道是分身?類似方世明的鬼照片。”楊間通過許愿鬼,終于看清了直升機里的人,他面色一沉,沒想到居然會有兩個方緒。
這種事,他只在鬼剪方世明和紙人柳三身上看到過。
“嘿,剛才的仇還沒算清楚呢,再來戰三回合!”直升機上,方緒點燃了一條浸滿尸油的白色布條,黑色火焰燃起,他周圍的環境變得昏暗,空氣再度陰冷。
布條燃燒之后,方緒毫無顧忌的再次開啟鬼域,渾身剛結起的冰霜又降下去了,他體內的厲鬼復蘇得到了極大程度的緩解。
天空下起了大雪,陰風刮起,白色鬼域直奔楊間,速度之快。
楊間瞥了一眼地上的方緒,拔出長槍,迅速從原地消失,再也顧不及解決掉地上的人。
而地上的方緒沒了棺材釘的壓制,他僵硬的起身,蒼白無比的左手滴著水。
瞬間一只只沾滿水漬的蒼白鬼手憑空出現,從四面八方向楊間涌來,似乎要把他吞沒。
然而,楊間并不懼怕這種手段,他抬起焦黑的鬼手,同樣數量眾多的黑色鬼手出現,圍成一團將楊間護在其中。
一黑一白,不斷互相攻擊。
積雪之下,一只厲鬼抓住楊間的腳踝,想要將他拖入里面,卻被柴刀斬斷了雙手。
“嗚嗚~!嗚嗚~!”
女人的哭聲在楊間耳邊響起,相比之前,這陣哭聲似乎更加充滿了邪性,甚至有些刺耳。
汪汪!汪汪!——一陣低吼聲憑空響起。
不止如此,電鋸的轟鳴聲嗡嗡作響,方緒化身了恐怖的厲鬼正在鋸砍著楊間的鬼域,試圖入侵進來。
而被楊間召喚的鬼童,被下了命令,對試圖入侵的方緒發動了靈異襲擊。
鬼雪、肺癆鬼、鬼鋸對戰楊間、鬼童、鬼夢。
遠處,一個陰暗不起眼的角落,一個面容消瘦的男人正凝望著發生的一切。
他枯瘦的雙手的手指纏滿了紅色絲線,其中又夾雜著死人頭發。
這個人,才是真正的方緒。
代號,傀儡。
……
…………
一小時過去后,半個大寧市幾乎成了一片廢墟,到處都是尸體,戰況極其慘烈。
其中不乏有凍死、燒死、干癟、窒息、碎尸的尸體,各種各樣的死法——
西邊,一場大雪崩掩埋了許多建筑,甚至活人都埋在了積雪之下;東邊,一場大洪水淹沒了一切,湖水升高,里面飄滿了尸體。
整個大寧市寂靜一片,仿佛成了一座死城,凄涼無比,如同末日般。
好幾個城市負責人接到總部的緊急接線,表示大寧市發生了一起靈異事件,疑似A級。
于是他們紛紛趕來,這次來的人有賭鬼胡志雄、水鬼林元、鬼顎何武、裁縫許宰憲、焚身尸宋亞理、鬼拉車吳夫等等……
“這么大的規模?難道發生了S級靈異事件?!”渾身通紅的吳夫見此,第一個發出了疑問。
像這樣的摧殘程度,絕對不可能是一個A級靈異事件就能做到的。
“大寧市的負責人是傀儡方緒吧,我看過他的資料,他人呢?”何武說道,他的下顎畸形扭曲,看起來怪異無比。
何武發現此時的大寧市陷入一片平靜,完全沒有厲鬼的影子。
“什么,他不是代號鬼雪嗎?”林元說道,黑色的水草纏滿了他的身體,渾濁的水從他七竅不斷流出。
“你情報系統落伍了啊,人家有四個代號的。”胡志雄笑著看向林元,開始打量起這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負責人。
“我去,還能這樣的嗎,回頭我也取幾個代號,輪著用。”
……
不遠處一棟大廈樓頂之上,一個詭異的女子站在那,一動不動。
她穿著紅色嫁衣,嫁衣看起來鮮艷無比,似乎要滴出血來,而頭頂上,披著紅蓋頭,看不清模樣。
不,準確來說,那是一張手帕,只不過染著血,所以才會看起來像紅蓋頭,
她的皮膚很白,白到只有死人才會擁有這種膚色,然而在嫁衣遮不住的皮膚上,幾乎有大片的灼燒痕跡,看起來觸目驚心。
“方緒,你到底去哪了……”
宋亞理幽幽的呢喃,隨后從原地虛幻般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