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夜蹲在銹蝕的通風管里，聽著頭頂密集的槍聲。帶有腐蝕性的黑雨正順著管道裂縫滴落，在他裸露的右肩灼出細小紅斑。懷里那支偷來的基因穩定劑隔著布料發燙，像塊燒紅的炭。

“還有兩分鐘清剿部隊就到D7區。“耳機里傳來老貓沙啞的警告，“你小子要是死在黑市，小雨的醫藥費老子可不會墊。“

他咬開纏在左手的絕緣膠帶，露出皮下植入的微型熱感儀。淡藍光幕在視網膜上展開，三百米外的十字路口亮著三個紅點——是執法隊的獵犬無人機，它們的離子刀刃能輕易切開混凝土墻。

“讓小雨聽段錄音。“他按下喉部震動器，將呼吸聲壓到最低。下水道腐爛的腥氣混著黑雨的硫磺味涌進鼻腔，遠處隱約傳來變異生物的嘶吼。

耳機切換成少女虛弱的哼唱，跑調的《歡樂頌》裹著電流雜音。蘇夜數著她咳嗽的間隔，三次短促的干嘔后必定有七秒停頓。這是妹妹蘇小雨基因崩潰癥發作的征兆，就像她破舊的八音盒，發條每轉三圈就要卡住齒輪。

熱感儀突然閃爍紅光。蘇夜猛蹬管壁向后翻滾，離子刃擦著鼻尖刺入方才的位置。無人機猩紅的掃描光束掃過他的虹膜，身份認證失敗的警報聲撕裂雨幕。

“檢測到非法改造體！“機械音帶著令人牙酸的電流聲，“根據《人類純凈法案》第14條...“

蘇夜扯下生銹的通風蓋砸向無人機攝像頭的瞬間，左手已經摸到后腰的電磁脈沖器。藍光炸裂的剎那，他看見另外兩臺無人機從兩側包抄而來，刀刃上還粘著半截人類手指。

脈沖器過載的焦糊味在雨中彌漫。蘇夜撞破某間廢棄商鋪的櫥窗，玻璃碎片在軍靴底發出脆響。貨架上布滿彈孔的仿生人模特咧著嘴，它的硅膠手掌還保持著遞出商品的姿勢——那是三年前就禁售的神經愉悅劑。

“你還有三十秒。“老貓切回通訊，“他們在用聲波驅趕蝕骨者。“

仿佛印證這句話，某種高頻尖嘯突然穿透雨幕。蘇夜感覺耳膜像被冰錐刺入，鼻腔涌出溫熱的液體。五百米外的黑市出口開始扭曲，不是光學迷彩的效果，而是密密麻麻的蝕骨者群正在蘇醒。這些由人類尸骸異變而成的怪物，此刻正如潮水般翻涌而來。

懷里的藥劑突然劇烈震動。蘇夜低頭看見玻璃管內的銀色液體正在沸騰，這是接觸異界能量的征兆。他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嵌入的應急注射器，針頭卻卡在變形的金屬槽里紋絲不動。

“操！“他撞開安全通道的瞬間，蝕骨者的利爪擦過后背。作戰服被撕開的裂口處，暗紅血液混著黑色雨珠滴落，在銹蝕的金屬地面灼出青煙。

樓梯在腳下崩塌的剎那，蘇夜看見了那扇印著生物危害標志的鐵門。這是舊時代某家基因實驗室的緊急出口，門鎖早已被酸液腐蝕成蜂窩狀。他借著塌陷的慣性撞入門內，蝕骨者腐爛的頭顱卡在門縫，渾濁的眼球爆出黃綠色膿液。

黑暗中有東西在蠕動。

蘇夜摸到墻上凸起的配電箱，用電磁脈沖器殘存的能量點燃電路。跳動的火花照亮了實驗室全貌：破碎的培養艙里漂浮著人形生物的組織殘片，操作臺上散落著寫滿潦草字跡的實驗日志——最新日期是三天前。

“...

第17次融合實驗失敗，但K-39樣本展現出驚人的吞噬特性。當注入異界噬菌體后，它竟然開始吸收實驗員的表皮細胞...“

蘇夜的瞳孔突然收縮。在他踩碎某塊玻璃的瞬間，黏稠的觸須從天花板垂落。那是團不斷變換形態的肉塊，表面凸起的人臉時而融合時而分裂，某種介于心跳與嗚咽的聲響在實驗室回蕩。

他摸到腰間最后一枚冷凍手雷，蝕骨者卻在此時撞破了鐵門。前有未知生物，后有尸潮，冷凍彈的保險栓在指尖顫抖。蘇小雨的咳嗽聲突然在耳機里炸響，蓋過了所有噪音。

“哥哥...八音盒停了...“

蘇夜扯下耳機塞進防護服夾層。當他準備拉開手雷時，那團肉塊突然發出刺目藍光。無數半透明的基因鏈從肉塊中迸射，在空中交織成詭異的雙螺旋結構。某個機械與生物混合的聲音直接刺入大腦：

【檢測到瀕死宿主，吞噬進化系統強制激活】

蝕骨者的利爪穿透左腹的瞬間，蘇夜看到自己手臂浮現出熒光紋路。肉塊突然爆裂成億萬微粒，順著他的傷口瘋狂涌入。蝕骨者群像被按下暫停鍵，它們的軀體正在快速干癟，而蘇夜傷口處鉆出的肉芽正貪婪地吸收著黑色雨滴。

劇痛讓他跪倒在地。視網膜上跳動著兩套重疊的提示框：

【基因鎖解鎖度：0.3%→警告！基因鏈斷裂風險91%】

【無限解析啟動→蝕骨者基因圖譜收錄完成→建議融合方向：骨骼強化】

蘇夜咳出帶著內臟碎片的黑血，左手不受控制地插進最近的蝕骨者胸腔。當他扯出那根還在跳動的灰紫色脊椎時，某種本能的饑餓感吞沒了理智。實驗室突然陷入絕對黑暗，只有進食的聲音持續了仿佛一個世紀。

再次恢復意識時，蘇夜發現自己蜷縮在培養艙殘骸里。防護服早已變成掛在身上的碎布，暴露的皮膚布滿黑色血管狀紋路。他看向實驗室的防爆鏡，倒影里的少年雙眼猩紅，嘴角還粘著某種生物組織的黏液。

【當前基因穩定性：7%】

【吞噬能量可維持生存：3小時12分】

蘇夜踉蹌著走向出口，腳下突然踩到個硬物。那是半塊實驗員名牌，被酸液腐蝕的名字旁印著三葉草標志——異族共生派的圖騰。當他推開變形的安全門時，晨光正刺破云層照在D7區貧民窟的廢墟上。

三百米外的臨時醫療站里，蘇小雨的八音盒突然重新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