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州，云漪山，衍月洞。

作為江湖七十二洞之一，又有蕭淑妃這個老皇帝的寵妃幫襯，衍月洞一躍而成了離州最為炙手可熱的門派之一。

誰都知道當今太子是個不能修行的廢人，早晚會被廢掉，立新太子。

一眾皇子中，十三皇子洛書為人低調內斂，德才秉性都還不錯，并非沒有機會繼承大統。

可他死了。

衍月洞的未來已經板上釘釘，又被其他皇子手下的門派痛打落水狗，逐漸門生凋弊，樹倒猢猻散。

近來的日子不太好過。

春杏拿著蕭淑妃信物來到這里時，險些沒認出來。

從山門走到大殿，就沒看到幾個人。

“春杏，來此何事？”

大殿中，走出一個手拿“衍天算地”幡子的少年，看樣子十七八歲模樣。

“你是誰？”

春杏目光警惕，眼前之人是個生面孔，她從沒見過。

那少年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須，笑呵呵道：“你來找我，卻不知我是誰？”

“你……你是國丈大人？”

春杏張著小嘴，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少年人。

國丈蕭衍明明是個老者，怎么一下子這么年輕了？

蕭衍淡淡點頭，“正是本座。”

春杏趕忙拿出蕭淑妃的信物，表明自己的來意。

在聽到自己的女兒想要在頭七那天，從陰差手里留下外孫的主魂之后，蕭衍嘴角抽搐，冷喝一聲：“胡鬧！”

春杏低著頭，不敢說話。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個傻丫頭，這么簡單的道理都忘了，和陰差打交道，可是要折壽的，哪是那么好相與，除非……有慕家的血魂香……”

提到這個蕭衍就憋著一肚子氣，恨鐵不成鋼。

當年他讓洛書想盡一切辦法將慕無憂收為妃子，結果這個完蛋玩意反過來被人家堵在家門口，被天雷劈了個半死。

啥也沒得到，還被世人笑話到現在。

慕無憂可是慕家嫡女，體內流淌著十分純正的慕家血脈，血與魂都是世間至寶，有了慕家血魂，就有了溝通鬼神的資格，尤其對他這等神游宗師大有裨益！

可惜，洛書不爭氣，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出手，畢竟慕家和道宗玄天哪個都不好惹。

現在洛書主魂落在陰差手里，沒有慕家血魂，那就只能用陽壽和他們交換了，有多少陽壽夠打發鬼差的？

蕭衍算了算時間，頭七很快就要到了。

他自稱衍天算地，算道比女兒蕭淑妃高了不知多少。

外孫洛書剛死他就算到，殺劫來自揚州晉王府。

相隔萬里，怨殺他外孫的，洛清顏做不到，她手下的云樓宗師做不到，慕無憂做不到，那就只剩下一個人，畫中仙梁緣。

好在他的外孫還有一縷分魂在世，并沒有完全琢磨。

這仇難報，不好報，只能等老皇帝出關，再做打算。

蕭衍不敢鋌而走險，對春杏道：“你回去告訴我女兒，我那外孫還有分魂在世，就算沒有主魂，也能活的很好，讓她不必執著，全權交給我，絕不可以和陰差做交易。”

“國丈大人不進京嗎？”春杏問道。

蕭衍搖頭：“當務之急，是要趕緊找到我那外孫的分魂，我那外孫魂魄不全，頭七回魂那天，陰差肯定要把他的分魂也帶走。”

春杏知道形勢危急，不再多說，貼上神行符，快馬加鞭回到京城，將國丈的話轉告給自家娘娘。

后宮，淑德殿。

蕭淑妃聽了春杏的轉述，“國丈去揚州了？”

“嗯，國丈格外囑咐娘娘，絕不可以和陰差做交易，用血魂香，總比用陽壽來的劃算，國丈此次下山，一是找到殿下的分魂，二是借一道魂香。”

“借？確定不是搶？”

“國丈說此仇在陛下出關前報不得，小不忍則亂大謀，的確是借，不是搶。”

蕭淑妃知道自己的父親行事謹慎，從不做沒把握的事，他既然說了能借，應該可以借到。

慕家血魂她聽說過，那等涉及神魂的至寶，她想不到到底怎么借。

“慕無憂怎么可能同意？”

春杏眨了眨眼睛，“國丈并沒有說找慕無憂借魂香，娘娘忘了？慕家其他弟子也有魂香呀！”

“慕家隱世不出多年，近來只有慕無憂這個嫡女出世，難道……父親有慕家的消息？慕家要重新出世了？”

蕭淑妃喃喃自語，掐指測算，只覺得山雨欲來，而她看不清，看不透，看不明白。

……

晉王府，徐如卿的閣樓。

一大早，梁緣就提著兩個食盒過來。

徐如卿又幻想了，幻想梁緣枕在她腿子上，結果幻想終究只是幻想，她一夜未眠。

“師姐昨晚睡得怎么樣？”

梁緣自顧自坐在桌前，打開食盒，拿出剛出鍋的早飯，香噴噴的米粥。

徐如卿昨晚連衣服都沒脫，就這么抱著枕頭躺了一宿，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

“沒睡好。”

她垂頭喪氣地坐在梁緣身邊，小口喝著米粥。

“那……吃晚飯睡個回籠覺怎么樣？”

“大白天的，太陽都曬屁股了，還睡覺？”

徐如卿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哼？！我才不是懶惰之人呢！”

“我知道。”梁緣摸了摸她的腦袋，安撫道：“是我想睡回籠覺，師姐你知道的，沒有師姐的腿子枕，我也睡不好，師姐就幫幫我，好不好？讓我補一覺。”

徐如卿知道，梁緣睡了六十年，成就半仙之身，根本不需要睡覺，他這么說，完全是在寵著自己，遷就自己。

心里蕩漾一抹甜膩，面上挑了挑眉，“勉為其難”道：“那好吧，誰讓師姐我這么人美心善呢，就把腿子借你躺一下好了～”

梁緣會心一笑，“師姐真好！”

徐如卿吃過早飯，重新爬上床，坐靠在床頭，腿上傳來熟悉的壓力，讓她格外安心，困倦襲來，她很快就睡著了。

梁緣枕在柔軟的腿子上，他沒睡，而是在默默參悟修行。

昨夜靈光一現，看破修行迷惘，正是一鼓作氣徹底付諸實踐之時。

蕭衍這個神游宗師，還有黎曦這個殺道修士，都與神魂有關。

慕家老祖宗以血為香，梁緣想，若以血為酒，如何不能通幽入圣，滌蕩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