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箏走到游船內，那一堆公子小姐們聚在一起，談詩詞，吟歌賦，無聊至極。

裴昱坐在一群女兒家中間，臉上掛著風流的笑，竟是十分受歡迎。

云蘿小鳥依人般站在裴照身側，溫聲軟語說著什么，裴照時不時地回應她一句，兩人這樣親密，讓慕容惜氣得鼻子都歪了。

裴昱見狀，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忽然開口道：“三皇兄，坐著也是無聊，不如，我倆來比試兩招？”

裴照微微蹙眉：“這里地方狹小，舞刀弄劍的，萬一嚇著別人就不太好了。你若是想比試，改日你我再去校場。”

裴昱的手撫過自己隨身攜帶的佩劍，不無惋惜道：“那可真是可惜了，還以為能得皇兄指導兩招，我連父皇賜的玉泉劍都帶著了。”

裴照盯著那把劍，眸中隱隱有暗潮涌動。

云箏看著這兄弟倆，目光落在那把劍上。

若她記得沒錯，那把劍，是惠宗珍愛之物，早年曾帶著這把劍上陣殺敵。后來老了，舞不動了，便贈與了裴昱，裴照一直對此耿耿于懷。

云箏此刻卻有些疑惑，裴昱出來玩，還帶著那把劍做什么？難不成只是為了給裴照添堵？

她垂眸沉思，暗道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

前世也差不多在這個時候，裴照似乎也曾約她一同游船。只是那時候云蘿嫉妒她得裴照另眼相待，不許她出府，她便也沒去了。

后來，似乎傳出了裴照遇刺一事。

云箏瞳孔一震，難不成就是今日？

“謝丞相！”

“謝丞相怎么有空到此？”

謝沉的到來，瞬間激起了場上的熱潮，裴照率先迎上前，也不管謝沉看不看得見，先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禮，盡顯皇子儀態。

再看裴昱，似乎篤定了裴照會在謝沉那里吃癟，只是笑著，也不趕著上前湊熱鬧。

謝沉淡然道：“本想今日出來游船，不料眼部有疾，走錯了地方，不會打擾三皇子雅興吧？”

“自然不會！”裴照求之不得，“還請丞相上座，我這就派人取上好的茶水來。”

“不必了。”謝沉難得態度溫和，“只消給我尋個清靜地方，讓我這個‘瞎子’聽聽風聲水聲便行。”

眾人遂在畫舫內找位置，這一下，一道道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窗邊的云箏身上。

云箏正端著熱茶，茫然地看著眾人，白皙的鵝蛋小臉浮著疑惑之色。幾縷碎發拂動，擦過水盈盈的杏眸，如同青山下碧水畔的柳絲，那一瞬間在他們的眼中留下了漣漪。

謝沉薄唇一抿，寒涼的氣息驟然蕩開，驚得眾人皆是一激靈。

裴照垂眸掩飾自己的失態，上前對云箏道：“云五小姐，不知可否將這個位置讓給謝丞相，我另外為五小姐尋一處雅座？”

云箏瞥了一眼裝模作樣的謝沉，“若我不愿呢？”

裴照一怔，顯然是沒想到云箏會拒絕。

正欲開口，身后卻傳來謝沉的聲音。

“無妨，我與五小姐一同賞景也好。”

無視眾人驚愕的目光，謝沉讓寧寒扶著他坐下，雙眸無神地盯著虛空，沖著云箏露出一抹和善的淺笑。

云箏恨不得把茶水潑他臉上。

她才不想跟謝沉一起坐，正想起身，對面那老妖怪又開口了。

“想來五小姐不會介意我一個‘瞎子’吧？”

“……”

云箏嘴角抽了抽，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怎么會？”

她艱難地擠出一抹笑，實則心里恨不得把謝沉那張假惺惺的笑臉給撕了。

氣氛和諧極了，從謝沉臉上淡淡的笑意，裴照他們也不難看出，此刻的謝丞相心情很好。

裴照的心情卻有些復雜。

審視的目光在謝沉和云箏之間來回，敏銳的洞察力告訴他，謝沉對云箏的態度，似乎與旁人格外不同。

而他對云箏的關注，無疑引起了云蘿的警惕。

她壓著妒意，聲線溫柔道：“三皇子，有我妹妹照看著謝丞相，您大可放心。”

裴照偏眸看她，不著痕跡地試探道：“令府五小姐，可是與謝丞相認識？”

云蘿面色迷茫：“應該不認識，云箏素來不愛出府。況且她一個庶女，怎么可能結識謝丞相？”

裴照喃喃道：“那可能是我想多了。”

這邊，謝沉坐姿端正，清瘦的背影如林間秀竹，令人難以移目。

云箏不善地盯著他：“謝丞相是否太過陰魂不散了？”

謝沉一臉無辜，“五小姐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云箏一拳打在棉花上，憤憤地收了火氣，心道自己跟一個“瞎子”計較什么？

她不理人，謝沉也不生氣，伸手在桌上摸索著，修長的手指幾乎要碰到滾燙的茶爐。

在他的手遭殃之前，云箏迅速把茶壺移開，不滿問：“謝丞相做什么？”

謝丞相像是被嚇了一跳，薄唇一抿，輕聲道：“我只是想喝杯茶。”

“謝丞相沒長嘴嗎？”

她嫌棄地嘀咕著，卻還是給他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

謝沉眼里劃過一絲笑意，聲線溫和：“多謝五小姐。”

難得見他這副人模狗樣，云箏竟然還有些不習慣。

“謝丞相真是來游船的？”

謝沉微微歪頭，“不然？”

云箏面無表情：“趁現在船還沒走遠，謝丞相能走就走吧。”

“嗯？為何？”

云箏張了張嘴，卻發現無從解釋，也只能作罷。

算了，這場刺殺，也不是沖著謝沉去的。況且謝沉身邊還有寧寒這個高手，能出什么事？

大概是以為在這天地腳下，無人敢作亂，故而這艘船上也只有十幾名侍衛。也難怪那一次，裴照雖然沒有重傷，卻也遭到老皇帝重重訓斥。

這艘船上除了裴照跟裴昱這兩位皇子，其他公子小姐們，也是朝中重臣的兒女。而且這次是裴照相邀，要是受了什么傷，自然是什么罪都往裴照身上推。

而這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裴昱！

對裴昱來說，部署這一次刺殺，若是能殺了裴照最好，殺不了，至少也能讓他被老皇帝罵一頓。

云箏沉思片刻，一個主意冒出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