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枕冷衾寒 先人一鞭
- 從日本院生開始的圍棋之道
- 刀疤九
- 2521字
- 2025-04-10 20:16:09
陽光在咖啡店的玻璃上刻上光度,將窗外都市麗人們的身影折射成模糊的剪影。
女白領們清脆的笑聲隱約傳來,卻襯得室內三人間的沉默愈發沉重。
本木克彌手中的銀匙無意識地攪動著早已冷卻的咖啡。
這個上午剛剛取得連勝的少年,此刻收斂了所有雀躍,目光不停的在兩位同伴之間移動。
杯中的漩渦映出他困惑的眉眼:明明應該是慶祝的時刻,為何空氣如此凝滯?
“沼錧君,“柏寒突然開口,指尖在桌面上叩出清脆的聲響,“你準備就這樣放棄了嗎?“
他的聲音像浸過冰水,“上午和莊君的對局,根本不是你該有的水準。“
逆光中的沼錧整個人陷在陰影里,只有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在昏暗處泛著青白。
“只是狀態不好...“他試圖辯解,聲音卻透著虛浮。
“狀態不好?“柏寒冷笑一聲“莊桑讀秒時你還剩二十八分鐘保留時間——這叫狀態不好?“
本木猛地抬頭,他終于明白為什么柏寒如此生氣。
那不是輸棋的遺憾,而是對同伴未盡全力就輕言放棄的失望。
“6月份的研修結果無所謂了,我只要保持住7、8月的戰績,能參加冬季選手采用試驗就可以了。”
沼錧強笑著解釋道,“難得放松一下,柏君就不要抓著不放啦!”
“別說蠢話!“柏寒突然拍案而起,驚得鄰座客人紛紛側目。
他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卻壓不住顫抖:“你以為放棄六月,到七月就能突然變強嗎?“
陽光隱入云層,本木看見沼錧在陰影中攥緊了拳頭,又慢慢松開。
“沼錧君,老師說過...”
咖啡杯與桌面碰撞的聲響讓沼錧肩頭一顫,也打斷了本木的話語。
柏寒望向沼錧的眼神忽然柔軟下來,像是看到了什么遙遠的記憶。
“記得我剛來日本時,“他的聲音忽然帶著溫度,“連棋譜解說都聽不懂,是沼錧君一次次陪我復盤到深夜。“
窗外的陽光慢慢穿透云層,照亮了沼錧微微顫抖的指尖。
本木張了張嘴,卻在柏寒肅穆的目光中噤聲,這個平日溫和的少年此刻嚴肅的讓人不敢接近。
“我們...“柏寒的視線掃過兩位同伴,每個字都像落在棋盤上的棋子般清晰可聞,“不是普通的玩伴,是賭上性命在棋道上同行的伙伴啊。“
他忽然仰頭飲盡杯中殘存的咖啡,喉結滾動間吞咽的仿佛不是液體,而是某種灼熱的誓言。
“想要放松的心情我能接受,最后無關緊要的兩盤棋沒有斗志我也能理解。”
柏寒舉起杯子,將最后一口咖啡喝盡,“但是沼錧君,別忘了秀行先生說過的話,更別忘記你自己的承諾!”
當柏寒推開玻璃門走進盛夏的陽光里,本木發現沼錧的眼中有什么東西在閃閃發亮。
“那個,沼錧君,秀行先生的話我知道,是強烈的努力。”本木克彌咽了咽口水,繼續說道:“你的承諾是什么?”
沼錧沙輝哉轉身,透過窗戶凝視著柏寒漸行漸遠的背影。
“走了。“沼錧抓起背包,袖口擦過本木的發梢,“再磨蹭的話,連他的背影都要看不見了。“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承諾是什么呢。”
“閉嘴你這家伙,再不走就要遲到了!”
他的腳步在門口頓了頓,回頭時嘴角揚起久違的弧度:“至于那個承諾——等你升到A組的時候,再告訴你。“
“沼錧君,太討厭了!等等我!”
......
下午的對局室籠罩在一種奇特的氛圍中。
柏寒執白對陣星貴之,從開局就展現出凌厲的攻勢,不到中盤就擒獲對手一條大龍。
毫無斗志的星貴之爽快投子時,棋盤上僅落下一百七十余手。
“承讓了。“柏寒輕聲說道,簡單復盤后抬頭,發現星貴之的目光早已飄向房間另一端。
那里,大淵浩太郎與一力遼的對局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沼錧沙輝哉的棋局也落下帷幕。
上午柏寒那番話似乎點燃了內心的火焰,他干凈利落地擊敗平田智也,少年重新恢復了斗志。
隨著莊惟杰戰勝孫喆,竹內康佑阻擊安達利昌失敗,整個對局室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少年們不約而同地圍向最后一盤未分勝負的棋局,沉默地注視著這場將終極對決。
誰升段、誰降組?
棋盤前,大淵浩太郎眉頭緊鎖,一力遼的指尖微微顫抖。
圍觀的人群中,有人不自覺地屏住呼吸,有人無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折扇。
窗外的太陽也充滿了好奇,斜拉著身子,默默關注著關乎兩個少年命運的較量。
對弈雙方行棋節奏緩慢,局勢呈現膠著狀態。
執黑先行的一力遼正面臨關鍵決策。
從形勢判斷來看,黑棋在實地對比上稍占優勢,但上方拆二的兩顆黑子尚未獲得完全安定,存在隱患。
白棋則憑借堅實的棋形構筑起中腹厚勢,隱隱展現出成空的潛力。
如果單純想安定上方黑棋,在二路尖是顯而易見的一手。
但白棋可能選擇先點再蓋壓,借此壓制黑棋拆二并全力擴張中腹,如此進行黑棋難有把握。
若黑棋選擇在左上二路托,白棋大概率不會外扳讓黑棋獲利,而是內扳后二路爬搜根,將黑棋逼向中央。
由于中腹白勢厚實,黑棋將陷入被動受攻境地,即便不死也難免遭受嚴厲搜刮。
另一選擇是黑棋向中腹跳出,既可加強自身又能淺消白陣。
但白棋可先點刺黑棋單關,再飛下分斷邊上拆二,形成轉換。黑棋獲得安定,白棋則先手割下一子收獲實地。
柏寒判斷,這樣轉換黑棋不利,局勢將導向白棋優勢。
黑棋的任務很艱巨。
既要妥善處理上方未安定的黑子,又要有效遏制白棋在中腹的發展勢頭。
如果能找到兼顧左右的兩全之策,黑棋形勢不錯。
一力遼在長考,柏寒也在思索破局的辦法。
三種下法各有利弊,但結果都對黑棋不友好。
既然左上手段難以把握,直接向中腹逃孤又不好,那么右上無憂角呢?
利用上方拆二周圍尚未定型,靠進角里試探白棋應手如何?
白棋的應手、后續的變化......
黑白漸次在腦海中落下,一個個變化圖出現又被否定,終于一個黑棋滿意的結果慢慢定格。
柏寒放下托著下巴的手臂,展開折扇輕輕搖了搖。
他找到了黑棋的最優解。
一力遼結束了長考,他沒有選擇三種不利的下法,也沒走出柏寒找到的最優解,而是向中腹小飛。
和向中腹單關跳相比,小飛更能照顧上方的拆二,但棋型上還是留下被白棋沖擊的弱點。
大淵浩太郎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鎮在黑棋拆二上。
黑棋外靠騰挪,白棋外扳等黑棋退后牢牢粘住走厚自身。
黑棋則繼續向中腹出頭,白棋點入上方二路,搜根滅掉黑棋的眼位,把黑棋趕往中間白棋厚勢。
一力遼眉頭緊鎖,額頭布滿汗珠,大淵浩太郎卻面色蒼白,右手緊緊扣住棋盒。
兩個少年把整盤棋的勝負和自己這一瞬間的命運賭在黑棋大龍的死活上。
你活我輸,我死你贏!
計時器的滴答聲在寂靜的對局室里格外刺耳,連續兩盤高強度的對局,讓年僅10歲的少年正經歷著身體和心理的雙重考驗。
殺入中腹的黑棋,奮力騰挪,左突右沖。
卻猶如困獸,迎頭撞上雪山。
當沾染著汗漬的白子落下,滅掉黑棋大龍的眼位時。
一力遼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