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寒？”

大竹英雄微微蹙眉，手指無意識地輕敲著桌面，總覺得這名字似曾相識。

藤澤一就見狀，嘴角含笑地欠了欠身：“大竹前輩，是我的弟子。”

“原來如此！”大竹英雄突然朗聲一笑，指著藤澤一就搖頭道，“我說你怎么對英才計劃這么上心呢！”

會議室里頓時響起一片善意的笑聲，原本凝重的空氣瞬間活絡起來。

幾位年長的棋士交換著眼神，有人打趣道：“藤澤君這是要效仿秀行先生栽培后輩啊！”

藤澤一就也不辯解，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

神田英輕輕放下手中的折扇，眼神閃爍：“宋光復九段曾評價柏寒是'三十年一遇的天才'。”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座眾人，“上月在今研研究會上，這孩子可是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依田紀基曾深受藤澤秀行的提攜之恩，作為師兄的神田英，自然不吝于在這個場合為藤澤一就助陣。

工藤紀夫饒有興趣地前傾身子：“哦？說來聽聽。”

“先是分先連勝內田修平和安齋伸彰。“神田英豎起兩根手指，“特別是安齋君，在與柏寒的對局中脆敗。”

信田成仁手中的茶杯突然一顫，茶水險些潑灑：“安齋伸彰？安齋五段？”

他在預選賽中與安齋伸彰對局過，知道這個年輕棋手的實力。

“正是。”神田英點頭，“更精彩的是隨后與張栩名人的對局。按照之前約定的讓先棋份，他只要稍作讓步就可以獲勝。但柏寒是按照分先棋份在和名人對局。“他手指在棋盤上虛點，“最后在劫爭中以一枚劫材之差落敗，但整個對局過程......”

“那種不顧勝負的求道精神，已經很久沒見到了。”

會議室里突然安靜下來，幾位年長的棋士不約而同地望向藤澤一就。

窗外的櫻花被風吹得沙沙作響，仿佛也在訴說這個少年帶來的震撼。

工藤紀夫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茶杯，“安齋那孩子可是同時打進十段戰和天元戰本賽的，居然在分先對局中脆敗...”

他搖了搖頭，眼中閃爍著驚嘆的光芒，“藤澤君，你這弟子不得了啊。”

神田英適時地接過話茬，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最令人震撼的是張栩名人的反應。”

他環視眾人，壓低聲音道：“對局結束后，名人當場宣布：今后與柏寒的所有對局，一律定為分先。”

會議室里頓時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更驚人的是，“神田英繼續道，手指不自覺地比劃著，“張栩名人親口說'這盤棋讓我重新審視了自己的棋道'。”

大竹英雄突然想起來了。

三個月前關于柏寒的分組討論還歷歷在目——當時正是他堅持讓這個孩子從B組開始，否決了直接進入A組的提案。

“金川，那孩子現在具體什么情況？”大竹轉向棋院導師。

金川正明翻開文件夾：“11歲6個月。4月升入B組后保持全勝，下個月就要升入A組了。”

“夏季定段應該沒問題吧？”

“考慮到跳組時間較晚，“金川推了推眼鏡，“如果參加夏季評定可能會引起爭議。所以決定讓他跳過這個評定周期。”

岡部理事長直接看向藤澤：“冬季定段考試，你覺得把握多大？”

藤澤一就放下茶杯，語氣平靜卻堅定：“單論棋力已經超過我了。”他頓了頓，“不過您知道的，定段從來不只是看棋力。”

會議室里響起一片善意的笑聲。

大竹英雄難得地露出贊許的神色，目光在藤澤和岡部之間轉了個來回。

“這樣的天才少年，正是英才計劃最好的試點對象。”

大竹英雄一錘定音，“不過具體實施方案還需要細化，我看可以等冬季考試后再決定是否啟動。”

藤澤一就微微點頭。

這個時間點選得很巧妙——六月的理事會改選后，新班子來推行新政策再合適不過。

散會時，岡部弘獨自在走廊停留了片刻。透過窗戶望著院里的櫻花樹，他輕聲自語：“就當是為圍棋界種下一顆種子吧。“

走出棋院大門，藤澤一就在臺階上駐足回望。夕陽將這座傳統建筑染成金色，他握緊手中的折扇，扇骨發出輕微的聲響。

這個結果，比他預想的還要好。

……

藤澤一就的房間里飄著淡淡的茶香，窗外的竹影在榻榻米上輕輕搖曳。

柏寒跪坐在棋盤前，聽到“英才特別推薦”幾個字時，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手中的扇子。

“英才特別推薦？”

少年清亮的嗓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驚訝。

他明明記得，這個打破常規的入段方式應該是在十年后才有的，第一個通過推薦入段的是10歲的仲邑菫...

藤澤老師將茶筅輕輕擱在茶托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理事會已經原則上通過了。”他抬眼看向自己的愛徒，“不過要等六月換屆后才會最終決定。”

柏寒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睛微微睜大：“老師，難道是因為...”

“今研研究會的對局已經傳開了。”藤澤嘴角浮現出淡淡的笑意，“連大竹前輩都說，很久沒見過這么有沖擊力的少年了。”

他頓了頓，“不過這只是備用方案，我更希望你能堂堂正正通過冬季試驗。”

少年挺直了脊背：“我一定會在冬季采用試驗中定段。”

窗外傳來竹葉沙沙的聲響，藤澤老師的目光變得柔和：“七、八月的成績決定本戰資格，你有想過這半年要怎么安排嗎？”

“想多參加研究會的活動。“柏寒的指尖無意識地在棋盤上畫著圈，“和職業棋手對局的感覺...很不一樣。”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英才推薦的事，沼錧君他們...”

藤澤搖搖頭：“不是誰都能被稱作'三十年一遇'的。’他拿起一枚黑子輕輕敲在棋盤的高目上，“不過你們幾個一起研究的氛圍很好。”

想起在棋院開會的時候，神田英和他說起現在網絡圍棋很流行。

藤澤一就若有所思：“有考慮在電腦上進行圍棋訓練嗎？

少年一愣，前兩天沼錧和本木也曾說起熊貓圍棋網的事情。

自己有星藝作伴，還去下什么網絡圍棋？虐菜嗎？毫無意義。

茶香氤氳中，少年看著棋盤上那枚孤零零的黑子：“老師覺得網絡對弈有必要嗎？”

“現在很多年輕棋手都在嘗試。”藤澤有些意外地看著弟子，“不過...”

“我還是更喜歡面對面的對局。”柏寒輕輕將白子落在小目，與黑子形成對峙之勢，“能看見對手的眼神。”

藤澤老師突然輕笑出聲：“那就盯著對手的眼神吧。”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弟子，“但眼神有時候也會騙人的。”

暮色漸濃，道場里傳來沼錧和本木爭論棋局的聲音。

柏寒起身告辭時，聽見老師最后的話語：

“記住，圍棋終究是一個人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