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金玉良言 心照不宣
- 從日本院生開始的圍棋之道
- 刀疤九
- 3041字
- 2025-03-22 12:14:42
夕陽的余暉灑在青石板路上,柏寒拖著略顯沉重的步伐,緩緩走向道場。微風輕拂,帶著初春的涼意,掠過他的臉頰。
道場的大門虛掩著,透出一縷溫暖的燈光。推門而入,藤澤一就老師正坐在棋桌旁,手中捧著一本棋譜,專注地研究著棋局。
他的身子微微側向門口,時不時抬頭望一眼,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棋敲烏鷺頻向東,燈照孤影待歸童。
少年心頭一暖,仿佛所有的疲憊都被這溫暖的燈光驅散。老師靜靜地坐在那里,像一位慈祥的父親,等待著歸家的孩子。
因為菊地正敏等人引發的插曲,柏寒回到道場的時間比平常稍晚了一點,不知道老師等了多久。少年的嘴角揚起,快步走向棋桌,心中滿是感動與敬意。
看到柏寒的身影,藤澤一就明顯放松了下來。放下手中的棋譜,和藹地問道:“今天還順利嗎?”
“謝謝老師,一切順利。三盤棋都贏下來了。”
看著棋桌旁那半杯冷茶,柏寒輕輕拿起茶壺,為老師續上熱水。氤氳的熱氣緩緩升起,茶香彌漫開來,這才在老師身邊坐下。
熱茶暖手,溫情暖心。
藤澤一就微微頷首,嘴角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不要松懈,有了目標就堅持下去吧。”
藤澤一就目光親切地看著少年:“上午的時候金川前輩打電話過來,要了你和一力遼對局的棋譜,所以今天在棋院沒有發生特別的事情吧?”
柏寒恍然大悟,這才明白下午兩位導師觀看自己對局的原因。
“沒什么特別的事情,只是有幾個院生好像不是很服氣,說了幾句話而已。”柏寒想了想,還是如實告訴老師。
“不服氣?說了什么話?”藤澤一就語氣稍顯急切,飽含關心。
“是因為贏了一力遼...和冬季采用試驗的事情,不過已經解決了。”
“沒想到你和一力遼對局的影響會這么大。”藤澤一就點點頭,稍作停頓,“下午的時候,張栩名人也打電話過來詢問了幾句。”
“張栩名人?”柏寒有點訝然。
現階段日本棋壇第一人應該正忙著各大棋戰呢,怎么有時間來關心一個小小的院生?
“是的,我也很驚訝。可能是因為同為臺灣棋手的緣故吧,所以聽說了之后特意打電話過來。”
張栩是林海峰九段的弟子,和柏寒一樣都是臺灣旅日棋手。
“張名人還說有時間請你去他家里做客,他想和你下一盤指導棋。”藤澤一就笑著說道,“名人對你很關心呢。”
柏寒是真的感動了。
他能拜在藤澤一就門下,都是得益于名人的幫助。前身在臺北和張栩下過一盤指導棋,感覺少年有在圍棋方面發展的潛力,建議到日本學習。
不過張栩正值棋力鼎盛時期,忙于各大棋戰,無心也無力授徒,所以拜托給藤澤一就。
至于前身父母,也是張栩拜托臺灣的朋友幫忙料理的后事。
無論如何,張栩都算的上是自己圍棋的領路人,甚至是恩人。
只是這樣的一點牽連,當今棋壇第一人特意抽時間關心少年,同鄉之誼和提攜后輩的大家風范可見一斑。
漂母慈心何以報?韓信千金不忘恩。
柏寒默默記下了這份恩情。
“麻煩老師代我向張名人致謝。”少年沉默片刻,緩緩說道:“至于指導棋的事情,等拿到參加冬季場的入場資格之后再說吧。”
“我現在的重心是盡快升到B組!”
盡快提升自己,用圍棋上的成績來回報前輩吧!少年默默地下了決心。
看著少年清澈眼眸中的感激與堅定,藤澤一就心中微微一動,暗自感嘆:“真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啊!”
“去吧,秋子桑已經準備好了晚飯,晚飯后我和你下一盤讓先棋。”
藤澤一就現在已經讓不動柏寒一先了。雖然輸了棋,但他心中卻滿是欣慰。弟子水平提升如此迅猛,正是每個老師最希望看到的景象。
“這周三就是高尾研究會的時間,我會安排你的對局。”藤澤一就叮囑道。
高尾研究會是由高尾紳路本因坊為門下弟子組織的研修活動,以對局和講解為主,每月舉行一次。
作為藤澤秀行先生最得意的弟子,高尾紳路的棋風厚重而不失靈活,深得秀行先生的真傳,成績也是眾師兄弟中最為出色的。
秀行先生曾兩次奪得名人頭銜,更是在棋圣戰中實現六連霸,成為名譽棋圣。然而,唯獨本因坊頭銜,他兩次挑戰均未能如愿。高尾紳路的第一個冠軍頭銜正是本因坊,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替恩師完成了未竟的心愿。
高尾紳路特意將研究會安排在天豐道場,讓道場的孩子們也能接受他的指導,以此回報師門。
“是和高尾前輩對局嗎?”柏寒的聲音中難掩激動。能和超一流棋手對局的消息,讓他眼中燃起了熊熊斗志。
看著少年眼中閃爍的光芒,藤澤一就不禁失笑。
“到時候再看吧。不管和誰對局,都要全力以赴才行啊!”
“是!”柏寒鄭重地點頭,心中已充滿了期待。
……
第二天,周日。
前一晚的兩子局,少年依舊不敵星藝,被壓制得毫無還手之力,但柏寒的內心卻異常清明。
隨著與星藝對局的時間逐漸延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實力在穩步提升。每一次落子,每一次應對,都讓他對棋局的理解更深一層。
盡管勝負未改,但他知道,自己正一步步接近那個遙不可及的高度。
上午的對局一如前幾天,柏寒輕松取勝。如今F組院生的水平已無法對他構成任何壓力。
他整理好棋譜記錄,抬頭環顧對局室,發現只有寥寥幾盤對局結束。快槍手山崎正在收拾棋子,臉上帶著一絲笑意,顯然也是贏了棋。
柏寒走到真澤彩香旁邊,看了一會兒她的對局。丸子頭的形勢不妙,大概率要輸。
柏寒趕緊轉身離開,生怕輸棋的“霉運”牽連到自己,決定去A組看看沼錧的情況。
沼錧最近狀態不佳,昨天的三盤棋只贏了一盤,目前的戰績是五勝四負,排在A組中游。今天上午,他的對手是孫喆,A組年紀最小的院生。盡管沼錧比孫喆年長三歲,但今天的對局中,他依然處于下風,局面顯得有些吃力。
柏寒站在一旁,默默觀察,心中不禁為好友捏了一把汗。
執黑的孫喆在實地占據優勢,形勢稍占上風。此時,棋盤上的焦點是雙方各有兩條大龍尚未活凈,彼此糾纏,局面復雜難解。柏寒站在一旁,冷靜分析后認為,白棋必須繼續發動攻擊。
畢竟形勢落后,若不能通過攻擊獲取利益,進入官子階段后想要追回差距將極為困難。
沼錧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經過長考,他并未選擇就地做活,而是果斷分斷黑棋兩塊大龍的聯絡,以攻為守,試圖扭轉局勢。
面對白棋的強硬手段,孫喆并未選擇反擊。或許是優勢意識過強,他一心只想安全聯絡,應對顯得過于軟弱,錯失了鞏固勝勢的機會。
作為萩原睦七段的弟子,孫喆的棋風深受本格派的影響。
所謂本格派,講究以堂堂正正的下法守住最高效的棋形,追求行棋的最佳分寸,避免因過分追求而招致懲罰。在日本圍棋獨步天下的時代,這種棋風憑借成熟的理論和輝煌的戰績,廣為流傳。
隨著日本圍棋在國際棋戰中的衰落,力戰派的聲音逐漸高漲,但本格派依然擁有大量擁躉。不過,不思進取、安于現狀的態度,往往會讓原本想得到的東西悄然遠離。
在對局中,沼錧敏銳地抓住機會,在攻擊左上黑棋的同時,順勢走厚自身,隨后轉向中腹,逼迫黑棋為兩眼做活而苦苦掙扎。
一番激戰下來,白棋獲利頗豐,一舉扭轉了不利的局面。進入官子階段,沼錧乘勝追擊,最終成功逆轉,贏得了這盤棋。
孫喆一邊收拾棋子,一邊默默流淚。畢竟只是個12歲的孩子,痛失好局的懊悔讓他難以控制情緒。
沼錧似乎對此早已見怪不怪,迅速收拾好棋子,起身輕輕摸了摸孫喆的頭,隨后拉著柏寒離開了對局室。
“沼錧君,他沒事吧?”柏寒有些擔憂地問道。
“孫君嗎?沒關系,他經常這樣。今天還算好的,有時候他一邊下棋一邊哭,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輸得很慘,結果卻是他贏了。”
“真是個有趣的家伙。”柏寒忍不住笑了起來。
“有趣?孫喆可是A組年紀最小的,和你同歲。他實力很強,今年很有希望定段。”沼錧瞥了柏寒一眼,略帶不滿地哼了一聲,“現在的小家伙一個個真是的,一點也不尊重前輩。”
“我們是平輩好吧!沼錧君。”柏寒無奈地回應。
注意到眼前的咖啡店招牌,好奇地問道:“來這里做什么?”
“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說話。”
看到沼錧一臉嚴肅的表情,柏寒沒有再問,默默地跟著他走進了咖啡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