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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一仍舊貫 至再至三

三月的東京,細雨綿綿。

道路兩旁的紅楓在雨水的沖刷下愈發(fā)鮮艷,偶爾一陣風過,便有幾片紅葉打著旋兒落下,在積水中激起細小的漣漪。

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芬芳,混合著楓葉特有的清冽氣息。這樣的天氣本該讓人放慢腳步,細細品味,然而此刻的柏寒卻無暇顧及這些。

“呼...呼...”

急促的喘息聲在寂靜的街道上格外清晰。柏寒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緊貼在背上,劉海兒被汗水打濕,一綹一綹地貼在額頭上。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肺部火辣辣的腫脹感。

兩百米。

這個數(shù)字在腦海中不斷回響。柏寒咬緊牙關,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

“堅持...再堅持一下...”

終于,柏寒的手觸到了道場的門框。抹了把臉上的水漬,少年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晨鐘暮鼓,一朝一夕。

……

清晨的陽光透過道場的窗戶,在棋盤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柏寒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一顆白子,目光卻落在桌上那封信上。

薄薄的信紙在晨光中泛著微黃,仿佛重逾千斤。

那是棋院郵寄來的院生錄取通知書。

4月5日,柏寒將開始院生生涯,邁出走向職業(yè)的第一步。

“柏君,昨天和老師的對局輸了吧?”沼錧的聲音打斷了少年的沉思。

柏寒抬起頭,對上沼錧帶著笑意的眼睛。

“嗯,官子階段又損了幾目,輸?shù)糜悬c多。”少年嘆了口氣,隨即挑眉道:“輸給老師不是正常的嗎?你不是也經常輸?”

沒有打擊到柏寒的沼錧,悻悻地坐到對面,“今天我們的對局你執(zhí)黑吧,棋份嘛...就讓先好了。”

瞪了對面的少年一眼,柏寒不服氣地說道:“憑什么讓先?猜先猜先!”

“我可是前輩,自然要拿白棋。”沼錧輕笑一聲,不停把玩著手心里的一顆白子。

三月份院生成績的提升讓他信心倍增,A組第三的排名讓他看到了夏季定段的希望。

柏寒不甘示弱地挺直了腰板:“不行!我現(xiàn)在也是院生了,今天就讓我來領教一下職業(yè)初段的水平吧。”

“好吧好吧,猜先就猜先。”沼錧故作無奈地攤手,嘴角卻不自覺地上揚,“今天讓你見識一下職業(yè)棋手的厲害!”

抓了滿滿一把白子的沼錧,目光戲謔地看著柏寒說道:“我猜是單數(shù)。”

撇撇嘴,柏寒捻起兩顆黑子擺在棋盤上。

‘嘩啦’,沼錧松開手。“一、二、三......,哈哈,17顆,你猜錯了!”

棋局開始,沼錧收斂了笑意,挺直脊背,認真對待著每一步棋。

星小目對錯小目,棋盤上出現(xiàn)了再常見不過的開局。

第五手,沼錧沒有選擇守角,而是拈起黑子,落在左下角,一間高掛白棋小目。

柏寒微微蹙眉,看到黑棋的掛角,托退的應對幾乎是本能反應。隨著目光移動到空曠的上方和右下黑棋的小目,柏寒似乎有了一些不一樣的想法。

白棋托退,黑棋扳粘。按照定式應該在下方單關的柏寒,卻遲遲沒有落子。

沼錧的眉毛微微一挑,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在這里投入時間?難道柏君...”

似乎聽到沼錧的心聲,幾分鐘的思考過后,柏寒沒有完成定式,而是轉到右下小飛掛角。

“有意思,竟然在這里脫先。”摸了摸下巴,沼錧暗道:“柏君變化好大,棋的內容也變得有味道了。”

他很想追究左下角白棋的脫先,靠下的手段和后續(xù)變化在腦海中快速成形。但轉念一想,敢在這里脫先,柏寒一定想好了應對之策。

“如果再落下后手...嘶!”沼錧似乎察覺了到柏寒的意圖。

“那么,先在下邊攻擊吧!”

沼錧將黑子落在下方,他選擇了二間低夾。

“好思路。”柏寒暗暗點頭。

沼錧的這手棋,既夾攻右下白棋,又遠遠瞄著左下角的手段,可謂一石二鳥。

“這就是院生A組的實力嗎?確實不好對付啊!”柏寒捏了捏手腕上的黑白子,計算著局部的各種變化,判斷得失。

10幾分鐘過后,柏寒落子。

左下角戰(zhàn)斗徐徐展開,十手棋過后,白棋兩翼展開,棋型舒展,黑棋則收獲了右下角實地。

獲得先手的沼錧,目光轉向左下角。

“是時候追究白棋的脫先了!”

靠下!

“還是來了。”柏寒低語道。

道場內寂靜無聲,有楓葉從窗外飄落。

柏寒演算著后續(xù)變化。

“啪!”

白子落在二路扳的位置。這一手看似平常,卻暗藏玄機。如果黑棋選擇長,白棋就能繼續(xù)爬,從而獲得寶貴的先手,再度搶先占領空曠的上方。

沼錧的眉頭微微皺起,拈起一顆黑子,選擇了激烈的連扳。

“有意思。”柏寒輕聲自語。是委屈求全在角部做活,讓黑棋走厚外圍?還是棄掉角部幾顆子形成轉換?

柏寒搖搖頭,否定了這兩個選擇。當下局面,黑棋的包圍并不嚴密,還有突破的空間。即便被封鎖,白棋還有角部做活的手段。

“那就再來一次脫先吧。”柏寒的嘴角微微上揚。他仿佛能聽到沼錧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白棋翻打后粘住,確保自身出頭。沼錧則繼續(xù)在外圍行棋,黑子落下的力道明顯加重了幾分,顯示出他追究白棋的決心。

此時的棋盤呈現(xiàn)出鮮明的對比:下方棋子密布,戰(zhàn)火紛飛;上方卻只有孤零零的兩個子,一黑一白,各占一角,仿佛兩個孤獨的守望者。

沼錧的手指無意識地捏合著折扇。在他看來,白棋在左下角已經脫先一手,現(xiàn)在角部雖有做活的余地,但從棋手的直覺來說,柏寒應該會選擇繼續(xù)保持出頭。那樣自己就能獲得先手,將戰(zhàn)局轉向空曠的上方。

然而,柏寒的下一手卻讓他瞳孔猛地收縮。

“啪!”

白子輕巧地點入右上角三三,再次脫先。這一手棋不僅是為了撈取實地,更是對沼錧心理的考驗。

“混蛋!”沼錧的臉漲得通紅,猛地合攏折扇,“對左下角的治孤這么有信心嗎?”

在沼錧看來,柏寒此時的脫先是赤裸裸地挑釁,仿佛在問:敢不敢繼續(xù)追究左下角?還是會被我牽著鼻子走?

深吸一口氣,沼錧“唰”地一聲打開折扇,用力扇了幾下,似乎想驅散內心的焦躁。

黑棋擋,白棋爬,右上角簡單定型后......

“啪!”

黑子重重地拍在左下角外圍,飛封!

沼錧的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將棋盤劈開。

爛柯、坐隱、方圓、烏鷺,這些都是圍棋的雅稱,而最貼切的莫過于‘手談’。

下棋不語,棋即心聲。

沼錧的動作在無聲地宣告:你敢連續(xù)脫先,那我就把你封死在里面,看你如何求生!

柏寒能感受到沼錧的怒火,卻不為所動。

白子輕巧地靠在飛封的黑棋上,尋求借用。

黑棋二路打拔一子搜根,動作干凈利落。

白棋反打與黑棋提吃交換后,在外圍接住,繼續(xù)出頭。

“這塊白棋不好攻啊!”

沼錧坐直了身軀,左下的白棋意外的有韌性,黑棋的攻擊似乎要落空了。

少年陷入沉思。

“實地落后很多啊,必須在攻擊中獲利,才能保持局勢的均衡。”沼錧抓了抓凌亂的頭發(fā),目光從左下慢慢移到右邊。

“兩處白棋都沒有安定,如果纏繞攻擊的話.....”

沼錧眼睛一亮,有了決定。

黑子落在右邊,搜根!

“虛右實下嗎?”柏寒凝視著黑子落在二路的子,揣摩著沼錧的用意。

“這手棋不好對付啊!”幾分鐘后,柏寒判斷清楚右邊定型的情況,穩(wěn)健擋住,確保眼位。

呆并、拐頭、立下,沼錧的招法強硬緊湊,一心要逼迫白棋出逃,借機纏繞。

“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沼錧這一連串的手段讓柏寒很頭疼。

彼強自保,勢孤取和。

自己處于弱勢,不能無理戰(zhàn)斗,要靈活、忍耐為上。

柏寒先將左下角做活,再騰挪右邊。

跨、托、靠、擠...,每一步都深思熟慮,小心翼翼。

終于,兩塊白棋都安定了。黑棋也借機上下搜刮,圍住中腹。

“嘿嘿嘿。”通過攻擊成功扳回局面,沼錧得意地搖起折扇。

還給少年一個白眼,柏寒判斷著局勢。

“細棋,白棋稍好一點點。”柏寒心下稍定,“那就官子決勝吧,沼錧君!”

官子大小、行棋先后、收束次序,柏寒仔細推敲著。

沼錧也錙銖必較,寸土不讓。

棋盤漸漸被黑白兩色填滿。

最終,沼錧盤面領先五目,柏寒執(zhí)白贏了一目半。

......

“哎呀!”沼錧“啪”地一聲合上折扇,重重敲了下自己的額頭,“右上角要是沒讓柏君占到那一目便宜,勝負還真不好說呢!”

柏寒揉了揉發(fā)酸的后頸,兩個多小時的激戰(zhàn)讓他的肩膀都有些僵硬了。

他望著棋盤上黑白交錯的棋子,輕笑道:“沼錧君,你的棋型從一開始就有些別扭,味道怪怪的,被我占到便宜也是情理之中吧?”

“嘖嘖,柏君現(xiàn)在說話都帶著高手的氣場了。”沼錧苦笑著搖頭,手指在棋盤上劃過,“不過說真的,左下角連續(xù)脫先真是神來之筆,完全打亂了我的節(jié)奏。黑棋的步調...確實太慢了。”

窗外的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柏寒伸了個懶腰,目光落在棋盤上:“沼錧君的攻擊還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啊。左下和右邊的白棋差點就活不成了,黑棋在中腹的收獲可不小。中盤那會兒,我都覺得要完蛋了。”

沼錧突然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柏寒:“柏君,這已經是連續(xù)第二盤輸給你了。”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一顆黑子,“你知道嗎?在A組院生里,除了安達利昌和大淵浩太郎,還沒人能在我手上占到這樣的便宜。”

柏寒一怔。這段時間和星藝的特訓,確實讓他的棋力有了質的飛躍。但他沒想到,這種進步在沼錧眼中如此明顯。

“沼錧君過獎了,都是僥幸...”柏寒話未說完,就被沼錧打斷了。

“棋的內容是騙不了人的。”沼錧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柏君,你快要成為我的苦手了。”

他苦笑著搖頭,“但是你知道嗎?即便是安達利昌和大淵浩太郎,也不敢保證能在夏季定段賽中脫穎而出。”

夕陽的余暉中,沼錧手中的黑子泛著微光:“不在那個環(huán)境里,你永遠體會不到那種壓力。每個人都在拼命,為了那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柏寒感覺胸口有些發(fā)悶,似乎有遙遠的情緒在心頭升起,腦中的星藝微微顫動。

“柏君,”沼錧的聲音將他拉回現(xiàn)實,“不管是棋力還是內心,你都要盡快強大起來。”他的目光中帶著前所未有的認真,“定段賽...可不是兒戲。”

緩緩吐出一口氣,柏寒舒緩了心中的情緒,用力點頭:“我明白的,沼錧君。這段時間,多謝你的指導。”

“說什么呢。”沼錧忽然笑了,又恢復了往日活潑的模樣,“我們可是要一起打進職業(yè)的。來,讓我看看你還有什么新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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