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聽到丞相名號的一瞬間，成朝晴就停下了腳步。

當朝唯一的丞相，只有那一位——岑冉辰。

前代有文曲星之稱的張丞相留下的唯一弟子，也是成朝晴自幼就青睞的人。

看著調轉腳步想回亭子里的五公主，陳云言的笑容像是焊死到了臉上一樣，“公主不走了？”

“本宮回宮突然，青鸞殿......還沒有備好晚膳，既然陳大人盛情相邀，那本宮自然不能不給面子。”成朝晴如是說著，轉身走向亭內。

這話是明晃晃的托詞，誰不知道五公主作為當今皇后的掌上明珠，宮里無一人敢怠慢。青鸞宮的奴才估計早早就將一切都預備上了，怎么會出現主子回宮卻沒有晚膳的情況？

成允釋在聽到陳云言“盛情相邀”的時候就已經掛不住臉上的笑容，看一眼還游離在狀況之外的裴柚，成允釋暗罵一句老狐貍。

但是畢竟自己先耍他在先，如今也不好說什么。再說，自己只是覺得成朝晴煩而已，而成朝晴去而復返算真丟面子了。這樣看來，也算是這個老狐貍在他們姐弟兩個的爭斗中幫自己扳回一城。

將自己安慰好的太子殿下心情大好，看著進來的成朝晴都有了燦爛的笑意，“五姐果然是舍不得孤，想跟孤共進晚膳嗎？”

成朝晴與成允釋姐弟不和也不是一日兩日，如今看他小人得志的樣子，恨不得轉身就走。但想到自己已經許久不曾見過那人，就生生扭轉了方向，回到座位上。

裴柚與進來的陳云言對視一眼，臉上綻放了燦爛的笑容，“二哥！”

若說侯府中裴柚下意識最想要親近的，就是這位二哥。或許因為他的臉上常年帶笑，又或許是因為他是幾個哥哥里唯一一個給她帶見面禮的。

陳云言的目光在裴柚那張嬌美的臉上停留片刻，與那雙清亮的杏眸對視時就馬上挪開了視線。

裴柚唇角的笑容也隨之慢慢落下來，她怎么忘記了呢。那些仆人說就是二少爺將云心小姐帶回來的，或許在陳云言心中，也是她欺負人了吧......

陳云言剛走出去兩步，余光中就出現小姑娘郁郁寡歡的臉，腳步僵在原地。最終還是轉過身對裴柚勾了勾手指，“愣在那做什么，等著二哥端來喂給你？”

裴柚本來已經暗淡下去的眼神又一下子亮起來，像是重新點燃的小蠟燭，光亮之余又不會灼傷別人。

見一圈人都落座，成朝晴動作優雅地端起茶杯來抿了一口，不經意間詢問，“陳大人都入席了，怎么還不見人齊？”

成允釋的目光也落在陳云言的身上，挑了挑眉，眼神示意。你挖出來的坑別想著孤來幫你填。

陳云言還是一派慢條斯理，“岑大人事務繁忙，方才還囑托微臣向太子殿下、五公主殿下致歉，耽誤了兩位殿下用膳。”

成允釋故作嚴肅地板起臉來，“這岑大人也真是的，答應了還要孤與五姐等著，好大的架子。”

“太子此言差矣，岑丞相是國之重臣，哪里能一門心思都只放在吃喝玩樂之事上。”成朝晴下意識為岑冉辰開脫。

成允釋頗為孩子氣得解釋，“孤這不是怕五姐等的心急嘛，既然五姐都這么說了，那孤不怪岑丞相了便是。”

亭中靜默一瞬，只有裴柚一個人眼巴巴得盯著只擺了茶壺茶杯的桌上看。她今日在教坊司示范了許久，眼下腹中空空如也，是真的餓了。

陳云言伸手給裴柚倒了杯茶，方才也是假借了這位剛回府的妹妹的名義，差人告訴岑丞相，今日太子殿下宴請下屬，恰逢裴柚這個做妹妹的在宮里，就也一同請了過來。

本也沒有多少勝算，畢竟岑丞相高風亮節的名聲在外，尤其如今幾位皇子暗地里已經開始較勁兒，岑丞相自然更加謹慎。

但沒想到手下人剛剛回信，岑丞相沒過多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正想著，就聽到亭外尖銳的太監提高聲調道，“岑丞相，里邊兒請，兩位主子都等著呢。”

裴柚順著那聲看過去，就見一青衫男子緩步入亭。岑冉辰清瘦挺拔，面容俊秀冷淡，一張顏色淺淺的唇輕輕抿成一條直線，已到而立的年紀在男人身上增添了時間沉淀的穩重之感。

幾乎是在他進來的一瞬間，成朝晴的目光就追隨而去，自然就看到男人的目光自進來起就放在裴柚身上，不曾移開。

“岑丞相不必多禮，入席吧。”成允釋笑意滿滿得說到，底下的奴才見人齊了，不必主子吩咐就將菜品擺齊。

不顧自己在東宮失了面子，卻還是得不到心上人一個眼神，成朝晴暗自捏緊裙角，心中的不甘幾乎要把她淹沒。

之前也就罷了，岑冉辰眼中雖然沒有她，但是也不曾有過別人。只有對他有提攜之恩的皇姑奶奶才在他心里占據最高地位，她自覺岑冉辰對皇姑奶奶滿懷感激之情，而自己十年如一日得陪在他身邊，終會有一天他的眼睛里會有自己，成為第二個特殊的人。

但這一天到來之前，岑冉辰的眼睛里就有了別人，這叫她如何能心甘意平？

“在下送裴小姐的碎玉，小姐可還用的順手？”

裴柚正埋頭喝著參湯，吧砸吧砸嘴覺得不如爺爺燉的好喝，就聽到自己被點了名。

“碎玉自然是極好的，我用著還順手。”

岑冉辰目光沉沉落在裴柚身上，半晌才意味不明的道了一句，“順手就好。”

“撫音大師早就說過，碎玉琴只認有緣人，裴小姐可不要逞能。”成朝晴開口冷嘲，“本宮要了許久的碎玉，丞相都舍不得割愛，如今倒是舍得了。”

岑冉辰對成朝晴拱手行禮，“微臣只覺碎玉在裴小姐手里能最大程度得發揮罷了，公主勿怪。”

“好啊，”成朝晴深吸一口氣，“本宮從岑丞相手里求不來碎玉，不知道裴小姐能不能給本宮這個機會？”

裴柚茫然得從飯菜里抬起頭，不知為什么他們說著說著還扯到了自己身上。

“聽聞裴小姐一曲驚鴻舞才驚四座，讓丞相都拿出了碎玉琴做彩頭，不如與本宮比試一番，”成朝晴揚起腦袋，垂著眼看裴柚。

“若本宮贏了，就交出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