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允釋坐在東宮樓上品茗，眼見著這是陳云心在眼前第三次出現，臉上露出一個俊秀稚氣的笑容。

“愛卿，令妹在孤樓下轉圈圈是為何啊？”

看著成允釋惡趣味的笑容，陳云言輕輕將一枚白棋放在面前的棋盤上，“殿下覺得厭煩，就差人驅逐便是。”

“那哪兒成，畢竟是愛卿放在心尖尖上的妹妹，”成允釋很快接上一子，“孤要贏了！”

陳云言觀棋局片刻，將三枚棋子放在棋盤上，“殿下好棋藝。”

成允釋揮揮手打斷他重開一局的動作，“別，孤覺得云心小姐可比棋局有意思得多。”

看著成允釋撣一撣袖子起身下樓，陳云言端起茶盞來抿一口，一雙狐貍眼中笑意退卻，“去看看裴柚在哪，我的好兄弟又給我添什么麻煩了。”

身后的侍從拱手應是，陳云言也起身下樓。

他知道陳云心對太子有意，但是在東宮前亂晃之舉太過愚蠢，若不是殿下看在他的面子上并未下令抓捕，不然陳云心靠近的一瞬間就已經在刑部受審了！

裴柚正在原地蹲著，無聊得要數螞蟻，就看到方才去通傳的侍衛回來。

腳蹲麻了，裴柚起身時不自在地動一動腳，就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

“清平公公？”

清平神色不明得看著門口的裴柚，示意侍衛放行后走過去攙扶。

方才那去通傳的侍衛說出裴柚的名字時，清平還有些不可置信。如今見了人，聯想起來那一首驚鴻舞，一切都說得通了。

想清楚后，清平的姿態更加謙卑，“小姐請，姜大人已經在教坊司等您了。”

裴柚點點頭，不明白清平和侍衛那古怪的神色，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也沒覺得有哪里不對。

“辛苦辛苦。”裴柚抿唇笑笑，跟著清平進去了。

看他們走遠，守門侍衛詢問，“怎么這么久？”

通傳的侍衛只是搖搖頭，“這位小姐跟殿前的福祿公公有些關系，以后小心著點。”

*

清平走在裴柚身側，擋去了大半陽光。

教坊司就在皇宮外圍，裴柚上次來是坐了成允殷的轎子，這次邊走邊看，感覺不一會兒就走到了。

見著裴柚的影子，姜辰連忙過來，“裴小姐！”

裴柚看向來人，禮部尚書姜辰一身灰撲撲的衣裳，滿頭華發卻目光炯炯，見到她的一瞬間眼神亮的嚇人。

看見裴柚不自覺后退半步的動作，清平柔著聲小聲哄，“小姐別怕，姜大人愛才如命，今日處理完公務，午膳都沒有用就在這等待了。”

裴柚清澈的目光在清平認真的臉上掃過，看著興奮過來的老頭也消除了些戒備情緒。

“姜大人好。”

姜辰連連點頭，不知是不是因為那支舞的原因，現在看著這小丫頭跟太平長公主哪哪都像，瞧這走路姿勢，瞧這纖纖身姿。

就是性子不像，小姑娘見他是后退兩步，二十多年前他三請四請長公主來教坊司的時候，那驕矜的長公主看他不爽了，只會開口要摘掉他的烏紗帽。

現在想起來真是恍如隔世。

裴柚對姜辰這副懷念的模樣似懂非懂，和清平揮手告別后跟著姜辰進去。

進去后姜辰邊走邊說，“丫頭，這教坊司底下管的可多了，有樂的、有舞的、有唱戲的，每次表演什么，全在碰上什么節日，或者上頭人的吩咐。”

裴柚的目光從旁邊那大件的樂器身上收回，點頭回應。

“丫頭，你這驚鴻舞是跟著誰學的？”

“跟著我姨姨，她舞跳的很好。”裴柚隨口回應著，視線還停在把手絹轉出花的舞女身上。

姜辰眼前一亮，“不知道你姨姨是否愿意來京城啊？”

裴柚搖搖頭，“姨姨不想來京城。”

這次她為了回家來京城就問過村里人，無論是姨姨、爺爺還是張叔他們都撇撇嘴不愿意來。

姜辰失望得應了一聲，想到起碼裴柚愿意來，就又高興起來。

“丫頭啊，教坊司在端午節想編排一曲驚鴻舞，你要是愿意指導，老夫給你這個數。”

這話說到裴柚心坎上，看向姜辰伸手比出來的那個一，裴柚眨眨眼睛，“十兩？”

姜辰搖搖頭，“一百兩。”

剛想說是不是少了，就看到裴柚眼底閃閃發光，比剛才在門口時自己見到她時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裴柚馬上湊到姜辰面前，白發老頭哪里是灰撲撲的？這分明是發著金光的！

“我干我干！”

姜辰咧開嘴笑了，“那咱們可說好了，十五日進宮一次，一次指導兩個時辰。”

裴柚簡直聽的心花怒放，不到三個月就能掙到一百兩，還不用天天來，簡直是打著燈籠都難找到的好差事。

于是裴柚很快點頭，生怕姜辰反悔。姜辰也很快讓人擬定了文書讓裴柚簽，生怕她反悔。

那日參加晚宴表演的舞姬都知道裴柚的實力，于是在見到新教頭時并不反感。裴柚秉持著錢都拿了，還是要讓人家覺得物超所值，所以決定送一場指導。

黃昏后，主客盡歡，裴柚捧著一盒子點心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徐嬤嬤早就守候在門前，見裴柚全須全尾得下了馬車才長舒了一口氣。

“小姐答應了？”看見裴柚快要咧到耳根的笑容，徐嬤嬤也由衷笑出來。

視線向下移，觸及裴柚空空蕩蕩的腰間，徐嬤嬤很快意識到此行看來也不太容易。

伸手將裴柚懷里抱著的食盒接過來，“小姐受苦了。”

裴柚眨眨眼睛，受苦？她剛掙了一百兩白銀還苦嗎？想來只是徐嬤嬤一片心疼之心，于是裴柚靦腆得笑一笑。

回到飛華院卸掉身上沉甸甸的打扮，裴柚將食盒打開，一塊塊碼放整齊的糕點精致漂亮。

“嬤嬤快來嘗嘗，今日我在宮里吃到了很熟悉的味道，這些點心做的跟我們村里很像。”裴柚挑了一塊晶瑩剔透的水晶杏仁糕吃著，一邊還招呼著徐嬤嬤。

徐嬤嬤一眼看出這盒御賜的糕點，“小姐見到皇上了？”

裴柚雙手捧著點心，接住點心碎屑，“沒有，點心是姜大人送給我的。”

徐嬤嬤將溫熱的茶水遞給裴柚，就聽到門外紛亂的腳步聲。

裴柚的目光在落到陳伯淵的臉上時停住，匆匆放下手中的糕點，忙手忙腳地擦干凈嘴角，裴柚彎了眉眼站起身來靠近自己的父親。

“逆女！”

與那雙怒目圓瞪的眼睛對視，裴柚靠近的腳步突然頓住，響亮的耳光卻已經在屋子里炸響。

裴柚不可思議得伸手拂過自己的臉頰，陣陣脹痛讓她眼前發黑，候間哽咽著難以發聲，“父親？”

“你也配叫我父親？欺負心兒時可想過她同你現在一樣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