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稻工

原文

凡稻田刈獲，不再種者，土宜本秋耕墾，使宿稿①化爛，敵糞力一倍。或秋旱無水，及怠農(nóng)春耕，則收獲損薄也。凡糞田若撒枯澆澤②，恐霖雨③至，過水來，肥質(zhì)隨漂而去。謹視天時，在老農(nóng)心計也。凡一耕之后，勤者再耕、三耕，然后施耙④，則土質(zhì)勻碎，而其中膏脈釋化⑤也。

譯文

稻田收獲后而不再馬上種了，應(yīng)該在當(dāng)年秋天耕墾土地，讓舊稻稈爛在土里，比得上一倍的糞肥力。要是趕上秋天干旱無水，或者農(nóng)人懈怠，到來年春天才耕墾，收獲就會受損。如果通過撒枯餅、澆糞水來施肥，就要擔(dān)心連綿不絕的雨，肥料泡在水里，會隨水而漂走。密切注意天時，靠的就是農(nóng)人的智慧。耕墾一次之后，勤勞的農(nóng)民會再次、三次耕墾，然后耙地，讓土質(zhì)勻碎，肥分就會充分釋放到土里。

難點精講

①宿稿：收割后留下的舊稻稈。

②撒枯澆澤：撒枯餅，澆糞水。

③霖雨：連綿不絕的雨。

④耙（bà）：一種用于把土塊弄碎，以便平整土地的農(nóng)具。

⑤膏脈釋化：指肥料化開。

原文

凡牛力窮者，兩人以杠懸耜⑥，項背相望而起土，兩人竟日僅敵一牛之力。若耕后牛窮，制成磨耙，兩人肩手磨軋，則一日敵三牛之力也。凡牛，中國惟水、黃兩種，水牛力倍于黃。但畜水牛者，冬與土室御寒，夏與池塘浴水，畜養(yǎng)心計亦倍于黃牛也。凡牛春前力耕汗出，切忌雨點，將雨則疾驅(qū)入室。候過谷雨⑦，則任從風(fēng)雨不懼也。

譯文

沒有牛的人家，兩個人用木杠懸起耜，一前一后，共同拉犁翻土，兩人勞作一天，只相當(dāng)于一頭牛的勞力。如果耕地后沒有牛可用，可以制作磨耙，兩人肩扛手持地耙地，一天的勞力頂?shù)蒙先^牛。中原只有水牛與黃牛兩種，水牛的力氣比黃牛大一倍。但是蓄養(yǎng)水牛的話，冬天需要搭土屋來御寒，夏天需要有池塘讓它泡水，蓄養(yǎng)所花費的心力也比黃牛多一倍。牛在春分前耕地時，出汗了切忌淋雨，快下雨了就要趕緊把牛趕回室內(nèi)。等過了谷雨時節(jié)，就可以任憑風(fēng)吹雨淋，不用擔(dān)心了。

難點精講

⑥耜（sì）：用于翻土的農(nóng)具，裝在犁上，扁平刃板形，就像今天的鐵鍬。

⑦谷雨：二十四節(jié)氣之一，公歷4月19—21日交節(jié)。

原文

吳郡⑧力田者，以鋤代耜，不借牛力。愚見貧農(nóng)之家，會計牛值與水草之資、竊盜死病之變，不若人力亦便。假如有牛者，供辦十畝，無牛用鋤而勤者半之。既已無牛，則秋獲之后，田中無復(fù)芻牧⑨之患，而菽、麥、麻、蔬諸種，紛紛可種，以再獲償半荒之畝，似亦相當(dāng)也。

譯文

蘇州一帶有些耕田的人，用鋤代替耜，不借助牛的力量。我認為那些貧苦農(nóng)戶，算計一下買牛的錢、買水草飼料的錢，以及牛被偷盜、病死等變故的損失，還不如用人力比較方便。假如有牛，可以耕十畝田，沒有牛而用鋤頭但勤勞的人家，雖然只能耕五畝田，但既然沒有牛，那么秋天收獲之后，也就不用考慮在田里割草、放牧的事，可以種植豆、麥、麻、蔬菜等，用來補償少種的那一半田地，收入好像也差不多。

難點精講

⑧吳郡：今江蘇省蘇州市姑蘇區(qū)一帶。

⑨芻（chú）牧：割草放牧。

原文

凡稻分秧之后數(shù)日，舊葉萎黃而更生新葉。青葉既長，則耔⑩可施焉（俗名撻禾）。植杖于手，以足扶泥壅根?，并屈宿田?水草，使不生也。凡宿田、菵草?之類，遇耔而屈折。而稊稗與荼蓼?，非足力所可除者，則耘?以繼之。耘者苦在腰手，辯?在兩眸。非類既去，而嘉谷茂焉。從此泄以防潦，溉以防旱，旬月而“奄觀铚刈”?矣。

譯文

秧苗分栽之后數(shù)日，舊葉枯黃而又長出新葉。等長出了青葉，就可以培土了（俗名叫“撻禾”）。手里拄著木杖，用腳把泥培在秧根上，并且用腳把田里的雜草、水草踩彎，使其不能生長。宿田、菵草一類的雜草，可以在培土?xí)r踩折。而稊、稗與荼、蓼就不是用腳力能去除的了，還得繼續(xù)用手來拔草。拔草的時候腰和手辛苦，而分辨稻秧和雜草則要靠雙眼。把雜草拔盡，禾苗就可以茁壯生長了。此后注意排水防澇，灌溉防旱，個把月后就可以準(zhǔn)備收割了。

難點精講

⑩耔（zǐ）：用腳給莊稼苗的根部培土。

?壅根：在植物根部堆土，以保護根系生長。

?宿田：雜草名。

?菵（wǎng）草：又名菵米、水稗子，一種雜草。陶本作“芟草”。

?稊稗（tí bài）：都是形似稻谷的野草。荼蓼（tú liǎo）：都是田野中的雜草。它們都生長在禾蔸中，根系發(fā)達，難以用腳除去，就需要用手拔。

?耘：在田里拔草。

?辯：通“辨”。

?奄觀铚（zhì）刈：典出《詩經(jīng)·周頌·臣工》“奄觀铚艾”，意為同去觀看開鐮收割。铚：短鐮刀。“艾”通“刈”，收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