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的大門咿呀地被打開。

差不多正午用膳時分，陽光正明媚，今日可真的是萬里無云，碧空如洗。

其實周氏也不想打朱慈烺。

可朱慈烺方才所說的話，已經讓其他人都給聽去了。

這若是不打一頓，這事便很難揭過去。

與其到時候被他爹打，不如她先打了。

“咳！”

朱由檢在推開了大門后，便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試圖引起皇后的注意。

然則……

見到陛下來了，周氏反倒是打得更起勁了。

啪得一聲，朱慈烺都感覺自己屁股絕對紅了，連忙便轉過頭向他爹的方向求救道：“爹！救我！”

自古以來，母親打兒子，哪有當爹說話的份。

朱由檢此時當然是縮了縮，可也不能就這樣下去，所以在縮了一下后，這才道：“烺兒又做什么事，惹你母后生氣了？”

朱由檢剛到的時候，其實有問過門外的太監、宮女，這是怎么回事。

可太監、宮女一個個都人精似的。

你說，太子爺說的那句話，他們能說嗎？

太子爺只是說了一下，就被他母后給打屁股了。

要是他們說了，那后果，估計就不是被打屁股那么簡單了，而是直接砍頭。

你還敢當面對萬歲爺說，那簡直就是壽星公上吊。

你就算沒有那么意思，但從你的口中說出來了，那你就得為你說出那句話負責。

萬歲爺到時候覺得晦氣，即便是不把你給砍了，也得給你調到別的看不到的地方去。

因此……

當朱由檢問到她們的時候，她們一個個都沉默不語。

朱由檢也沒有為難她們，反正，發生了什么事，直接推開門問一下，便知道了。

朱慈烺還嫌自己母后打得不夠疼。

大聲嚷嚷道：“爹，我就說了一句‘大明要亡了’，然后母后她就不辨是非地打我了。”

只能說，朱由檢一開始可能還有點沒太聽清他說的是什么。

然而等他反應過來后，正好周氏的手掌再次往朱慈烺的屁股上落下。

朱由檢這才道：“烺兒你方才說什么？”

朱慈烺便重復道：“大明要亡了！”

要知道朱由檢可是一個非常勤懇的皇帝。

每天批閱奏疏，都得批閱到大晚上。

加班加點，不睡覺。

而他那么勤懇是為了什么？

還不是為了大明不要亡。

現在好了！

如今他的親生兒子，直接便給他來了當頭一棒。

很快——朱由檢便一臉嚴肅了起來，并且將他臉上的憂郁跟威嚴，又提升了一個檔次。

他蹙眉問道：“是誰教你這么說的？”

正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朱由檢一開始想到的，也是別人教朱慈烺的。

不過朱由檢想得更深一點，朱由檢不覺得單單只是太監、宮女教的。

而有可能是朝堂上的某一個人。

至于為何要教太子這么說，自然是因為他這個皇位，得來的并不穩固。

雖說他的這個皇位的確是被他哥傳給他的，然則，像是魏忠賢這些閹黨勢力，一直都與他不對付。

他的兄嫂張氏更曾在他哥死后，召他進宮之時，派人委婉地告訴他，千萬不要吃宮里的食物，喝宮里的水。

可見，這宮里面本來就有一雙看不見的手，想要取他的性命。

魏忠賢以及其黨羽雖說現如今大部分都已經被剿滅，可也難保會不會有什么漏網之魚，仍然還秘密地躲在暗處。

如今的大明，風雨飄搖，各地災情不斷，內有盜寇，外有建州韃虜，即便他再夙興夜寐，想要挽回頹勢。其實他自己清楚，根本沒什么起色。

此時再教太子說出如此不吉利的話，看來，這些人是真的想要大明亡啊。

朱由檢也不管朱慈烺的話了，而是直接對外厲聲說道：“傳曹化淳！”

一聽萬歲爺這話，所有太監、宮女都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明明已經正午，太陽高照，卻仍覺得脖子一涼。

當然！

曹化淳沒來，朱慈烺便拿回了話語權。

對他爹道：“爹！你是不是想讓司禮監太監曹化淳查一查，是誰教我這么說的？”

一邊說著這話，朱慈烺還不忘給自己提了提褲子。

完了，走到了他爹的面前，拍了拍他爹的大腿，他也只能夠得到他爹的大腿，說道：“沒人教我這么說的，是我自己要這么說的。”

等朱慈烺把話說完后。

朱由檢當場便不理解了。

同樣不理解的，還有周氏。

周氏也是問道：“那你為何要這么說？”

朱慈烺便又像個小孩子似的，撲回到周氏的大腿上，道：“皆因兒臣自覺讀了三年的書，已經略有小成。如今，是時候替爹分憂了。而且爹你看你這些天，都有些時日，沒來看母后了。母后她的坤寧宮多冷清啊！”

說著，朱慈烺也是轉過了身，用他圓圓的大眼睛，審視著朱由檢。

似乎在說，你這丈夫，當得不怎么合格啊。

而聽到了朱慈烺如此孝順的話，朱由檢自也是直接熱淚盈眶。

也不知道是否是古人特別地容易動情。

還是說……

自己的話確實夠感動人。

反正……

緊接著朱慈烺便看到了他爹直接朝著他小小的身軀抱了上來，說道：“是父皇不好，最近國事繁忙，忽略了烺兒跟皇后了。”

朱慈烺不希望把話題扯得太遠，便道：“還是說說大明要亡這事吧！”

而且煽情這種事，他干不了。

留給朱慈烺的時間，也不多了。

只見朱慈烺道：“我說大明要亡，可不是隨便說說的，我是有大道理的！”

朱慈烺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可大概是他太過于孝順，以至于如今他說大明要亡了，他爹朱由檢也不太在意了。

皆因能有一個這么聰明、這么孝順的兒子，大明亡了也就亡了。

這又算得了什么。

雖然極其不情愿聽朱慈烺說下去，但就當做是一道考題，先聽聽他怎么說，也好。

于是緊接著，朱由檢也是擺開了架勢，很快便搬來了一張凳子，并且坐了下來，打算先聽聽朱慈烺怎么說。

朱慈烺見他爹終于都愿意靜下來聽他說話，隨后便開始了自己的分析。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