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師大，家屬小區。

陳家。

王春梅提著一籃菜急匆匆回到家就對大兒子道：“耀華，你去北電看下你弟，看他是不是出事了。”

此話一出，本來熱鬧的屋子里瞬間安靜下來，大家的目光也不約而同的看向了王春梅。

一向沉默寡言的老陳此時第一個反應過來，有些嚴肅道：“春梅，你在說什么呢？小東他能出什么事。”

王春梅解釋道：“我買菜回來，路上碰到今天值班的小吳，她跟我說，今早上有人來調查過咱家東子，所以我不是擔心東子是不是在學校里出事了嘛，才想著要老大去看看，沒有最好，沒有的話，今天國慶節，老大你把小東叫回來大家一起過個節。”

陳耀華一聽，也有些擔心，趕緊將女兒交給妻子，拿上車鑰匙道：

“好，我現在就去看看，不過媽你也別擔心，我覺得就是虛驚一場。”

“唉，我當然也希望只是虛驚一場，老大你快去快回。”

陳耀華下了樓后，騎上自行車就直奔北電而去。

二十分鐘后，帶回來了一條壞消息。

“怎么樣老大？你弟還好吧？他怎么沒跟你一起回來？”

迎著家人擔心的目光，陳耀華還是把自己去北電打聽來的消息說了出來。

“爸、媽，小東他。”

“他被帶走調查了。”

咣當~

廚房門口，王春梅在聽到這條‘噩耗’的剎那，身上像是被瞬間抽走了所有的力氣，甚至于連一個碗都拿不穩了，讓它重重的砸在地上，應聲而碎。

妻子是愕然，還有點不敢置信；兒子的小臉上露出了一絲擔心；女兒估計被碗砸在地上的聲音嚇到了，在這個時候哇哇的哭了起來，還是陳父最穩，坐在沙發上，居然還準備給自己掏根煙……等等，老陳你手怎么那么抖呢？

……

盧孟是北電的校長，不過要說北電最大的靠山，其實是南溪。

這位姓王，是文化系統里管理電影業務的主要領導之一，和李達康屬于一個級別。

這會兒，司徒昭墩帶著全班同學的聯名信，在校長盧孟的帶領下，就一起來到了南溪家里。

“司徒老師，你這是？”

“領導，這是我們導演班所有同學的聯名信……”

司徒昭墩接著把前因后果講了一遍，也說了自己這次登門的目的。

南溪聽罷，倒是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情緒，但他不開口，房間里誰也不再開口，就這樣大家都沉默了十多息后，這位老革命同志終于說道：

“這位陳耀東同學，背景怎么樣？干凈嗎？”

“沒什么問題。”盧孟回答道：“他父親是北師大一個歷史系副教授，母親……”

南溪點點頭，又將司徒昭墩這次一起帶來的那首《廬山戀》拿起來看了兩遍。

其實包括陳耀東之前寫的《牧馬人》和《理想》，還有今早上孔仁義發表在《朝陽晨報》上的那篇詆毀《廬山戀》的文章，司徒昭墩也都收集好一起帶來了。

南溪審稿的速度很快，大約十多分鐘，他心中就已經有了判斷。

“老實說，若是兩年前，這個小同志寫的這篇《廬山戀》會給他帶來不小的麻煩，但是現在嘛……沒什么問題。”

“領導，那陳耀東他？”

“這樣，我先打電話到單位去了解一下情況，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最遲明天，你這個學生就能正常回去上課了。”

“謝謝，麻煩領導了。”

有了南溪的這句承諾，司徒昭墩也算是吃了一顆定心丸。

“呵呵，沒什么麻煩的，分內之事，不過司徒老師倒是對你這個學生很愛護嘛。”

“我這也是分內之事。”

跟著，房間里終于傳出了笑聲。

……

柱子是紅星軋鋼廠的廚師，不過雖然是個廚師，擁有小學文化的他，平常沒事的時候，也喜歡看看報紙，讀讀文章。

他尤其是喜歡魔都的《故事會》，不過前段時間很火的那篇愛情故事《牧馬人》他也看的津津有味。

今天放假不上班，柱子一覺睡到大中午才起來，出門上廁所時不小心聽到《牧馬人》的作者又寫了一篇愛情故事，叫什么廬山什么戀，他心里癢癢的，飯都沒吃，提上褲子就跑去最近的書店準備訂一份《燕京文藝》雜志。

結果通知賣光了。

他又趕緊跑往下一家。

同樣賣光了。

一口氣跑了五家，全都是通知他賣光了。

這讓柱子也不禁有了些火氣。

“同志你們怎么回事啊？明明知道這期雜志這么好賣，你們書店為什么就不知道多訂一點呢？還有，既然賣光了，不知道趕緊讓雜志社補貨嗎？”

現在的書店員工也都是有編制的，壓根不慣著像柱子這種顧客，當場就給懟了回來。

“吵什么吵，我問你吵什么吵？是我不想補貨嗎？你沒見我電話都打爆了，但人家雜志社說他們這期雜志需要下架整改，你讓我怎么辦？”

柱子被噴了一臉口水，難得也沒有生氣，反而驚疑道：“啥？這期《燕京文藝》需要下架整改？為什么？”

“你問我，我問誰去？”

旁邊也是來買這期雜志但是沒有買到的一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中年人推了推眼鏡道：“我可能知道。”

“那你說啊。”

“咳咳，你這小伙子脾氣不要那么爆炸。”中年人瞪了柱子一眼，繼續道：“我懷疑是《廬山戀》被人舉報了。”

“艸，哪個傻帽干的這種缺德事。”書店員工解開了疑惑后，直接啐了一口。

柱子則遺憾表示：“哎呀，怎么就被人舉報下架了呢，我都還沒有看呢，太可惜了。”

“誰說不是呢。”

“還好我們單位訂了一份，不行，我得快點回去看看，別被那群孫子給搶光了。”

“對啊，我怎么沒想到呢。”

拍了下自己的腦門，柱子也往他們紅星軋鋼廠跑去。

……

《燕京文藝》雜志社。

王春梅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里了，早就輕車熟路。

不過來之前，她比較擔心雜志社的鐵門會不會上鎖，畢竟今天是國慶節。

結果倒是她多慮了。

即便是國慶節，雜志社也會安排人值班。

更何況《燕京文藝》今天出了這么大的事，所有編輯都被通知回來加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