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人坐在門檻上，擋住了入殿的部分空間。他神色嚴肅，手中拿著一卷竹簡。雖然占了這進殿的門徑，但來往弟子沒人敢驅逐或是口出不滿之言，都是恭敬行禮，隨后匆匆從旁入殿。

姜暄淑走到近前，施了一禮，口中招呼了聲：“二師伯。”

見那中年人絲毫不加理會，只是自顧自地看書，倒也不以為意，抬頭便向殿后走去，同時為衛(wèi)軒解釋道：

“二師伯總是這樣，癡迷經書，不知道在悟些什么，很多年前便在這里，幾不動彈……我們私下都說，他怕不是發(fā)過什么誓言‘不燒經殿，不復抬頭’。”

說著自己覺著好笑，走著走著便勾起了嘴角。

經殿極大，其中三人高的書架林立，各有標注，多是煉體境的煉體法門與引氣境初期引氣入體的訣竅，其他的便少了。

“大殿共六座，越往后，里面的藏品便越是高深，像法術功訣之類的，都在后面幾座大殿，不過尋常弟子一般也就止步此處。”

姜暄淑說道，顯然她口中的“尋常弟子”并不包括她，不過卻也沒有繼續(xù)往后面幾座大殿走，而是轉身在這里尋找了起來。

不多時，便找到了幾排書架，是煉器的相關書籍，看藏書留存的數量，顯然借閱的人并不多。

“不錯，不為那些復雜深奧的高級經書所惑，而是先從初級開始，穩(wěn)扎穩(wěn)打……只是為何不向你師父求教？”衛(wèi)軒問道。

“師父看上去很忙，我還是不給她添亂啦。”姜暄淑回答，說著又吐了吐舌頭，眼睛像月牙兒一般瞇起：

“而且?guī)煾福瑤煾杆鋵嵰膊簧瞄L！她長于符箓與魂魄一類法術，最差的就是煉器，一提起這個，她就會說‘修士，自當超然物外，遺世而立，又豈能如凡夫俗子那般錘鐵揮汗’來搪塞，然后四師伯有一次就偷偷告訴我，其實是她只會很粗淺很粗淺的煉器法門。”

衛(wèi)軒聞言，不由露出微笑：

“你們師徒倒有意思。也罷，我雖只是器靈，但自被煉出之日起，便隨我那執(zhí)掌者左右，他在當時也是那首屈一指的煉器大師，我比之精于此道的高手，可能有所不如，但是這眼界經驗，指導你卻也是夠了，也省得被有心人發(fā)現端倪。”

腦海之中不斷溝通，姜暄淑手上動作卻是不停，將書架上的書籍按次下拿。

“《煉器須知》、《鍛物》、《萬金書》……”

她一邊拿，口中一邊喃喃自語，一下子便拿了一大摞，那七尺（秦尺）高的身子抱著小山般的書籍，已然看不見腦袋，頗為滑稽。

衛(wèi)軒看得分明，這均是些最基本的煉器法，其中甚至有凡間的鍛鐵之術，也難怪放在第一座大殿任人拿取。

姜暄淑穩(wěn)穩(wěn)拿著書，三兩步便走到了大殿側邊出口處，一張桌子橫在門口，有弟子坐在桌后，他身著玄色宗門制式長袍，上面用青絲繪有各種紋飾，器宇軒昂，周圍弟子排成隊列，一個個躬身塌腰，遞過所借書籍，請他登記。

一會兒到了姜暄淑，那弟子見這座“書山”，吃驚之余也是感覺到些許麻煩，于是翹了個二郎腿，頗有些不耐地用筆冠戳了戳桌面，發(fā)出“咚咚”的聲音，說道：

“放下吧。借這么多，須知貪多嚼……”

“咚。”

此時那書山猛得砸在桌子上，令桌面彎了些許，姜暄淑那年輕的小臉也從小山后露了出來，這弟子唬了一下，趕忙站起，恭聲道：

“拜見師叔，弟子不知是師叔……”

“快些吧，不必拘禮。”姜暄淑徑直將他打斷，用一縷魂魄氣息溝通桌上的書冊樣法器，“姜暄淑”三個大字緩緩呈現。

那弟子忙不迭從桌上拿起書冊筆墨，借著小臂，便拿筆快速記下，不消片刻就說了一聲：“師叔，記好了。”

少女便將書都扔進芥子袋，快步離開經殿。

見小幡的幡面揚起，好似一個人在遠望著什么，在關注著后方那弟子，姜暄淑便為他解釋道：

“那里是管經殿的弟子，負責記錄與看守。這里借書是有限制的，凡是對宗門有功之人，考績司里均記有功勞，憑功勞才能借書。”

“你借這么多？我看你也不像經常外出建功的樣子。”

“這些書都是基礎，借閱要不了多少功勞的……而且死原一行，宗門給了巨額的功勞，就這些，九牛一毛而已。”

姜暄淑笑著答道，那弟子的書冊似乎也是法器，與考績司相通，功勞多少直接便有顯示，少女剛剛在那弟子身邊探頭探腦，早看了個完全。

衛(wèi)軒點頭，心中頗感新奇，記憶中的上古時期可沒有這么多秩序可言，更不會有人煉那“沒用”的書冊法器，他出那牢籠也沒幾天，對修仙界各種新事物都很是關注。

回到洞府，姜暄淑便收起了雜念，快速進入了閱讀狀態(tài)。

她看書速度很快，眼珠子上下一轉，已經看完一頁，手指把那書頁翻得“嘩嘩”響，不似在看書，倒像是衛(wèi)軒前世，在敷衍家長的學生一般。

不過仔細看去，姜暄淑的目光靈動，兩片薄唇微微開合，那是在背誦記憶。

一炷香左右的功夫，她便將一本書看完了，書中內容也是記憶了個十之八九，衛(wèi)軒隨口問了幾個相關知識，少女答得絲毫不差。

“煉體的基本功看樣子不錯。”見此，衛(wèi)軒微微點頭，心中暗自贊嘆。

“這煉體不僅僅是字面意思上的鍛煉，更需要藥液浸泡，服用各種天材地寶，以全方位地達到超人的境界。修士的腦力、體力，在這一階段開始便逐漸異于常人。”

“暄淑的腦力不錯，可以看出在煉體之時很下功夫。”

“這小宗門之所以難出天才，雖是天賦緣故，但也多的是有人煉體不佳，記憶、理解不如大宗傳人，只好在修仙前幾境蹉跎歲月，一步慢，步步慢，縱然后來法力滋養(yǎng)全身，腦力也得到提升，但是終究落后。修士修行差距，在這里便已經開始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