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縣令猛地激靈一下，向前兩步，幾乎要哭出聲來：

“回霍大人，下官這段時日實在是苦啊。”

他抬手抹臉，仿佛要將滿心的委屈都抹去，“自從上次陳大人來過之后，西山的墓穴倒是給封住了，里頭的鬼怪也都清理干凈了。”

朱縣令又向前兩步：“看似清凈些時日，可現(xiàn)在不知怎的，西山又開始出現(xiàn)怪事，夜里出現(xiàn)綠火，整個西山夜里都在發(fā)綠光。還有十來個黃花閨女大晚上莫名其妙就往西山跑，”

朱縣令說著，聲音發(fā)顫，滿臉痛惜，“去了就再也沒回來。”

他越說越激動，眼眶泛紅，神色低落，到最后，竟真的有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我縣原本的燕捕頭，為了去西山清理鬼怪，”他哽咽著，用袖口狠狠擦眼淚，“當(dāng)場就殉職了，連個全尸都沒留下。”

石朗回頭看去，只見穿著捕頭皂袍的年輕人，氣勢尋常，頂多一層氣血修為，身形單薄，眼神也略顯稚嫩，一看就是新上任不久。

霍昭大馬金刀坐著，手指有節(jié)奏地叩擊著長桌，眼睛掃視下方眾人。

見朱縣令不說話了，便看向他道：“還有嗎？”

朱縣令不敢與其對視，低下頭道：“回大人，沒有了。”

啪！

驚堂木再次炸響。

“本官再問你一次，到底失蹤多少女子！”

霍昭猛地站起身，眼睛圓瞪，盯著朱縣令厲喝道。

“十五名！十五名女子！”

朱縣令立馬跪在地上，對著霍昭不斷磕頭，后面的一眾捕快見狀，也同樣跪地。

“看著我！最后一次機會！”

霍昭大喝道。

石朗在旁靜靜看著，心中有些好奇，霍昭在來的路上，明明對案情算不上熟悉，只是在茶攤上道聽途說了一些，當(dāng)下這篤定的樣子，卻像是知曉一切似的。難道在詐他？

朱縣令身子幾乎趴在地上，身子抖如篩糠，顫顫巍巍喊道：“四十七！是四十七人！”

霍昭微微一笑：“哼！早知如此，為何不報？”

“下官愚昧，擔(dān)心遭鎮(zhèn)陰司處罰，”

朱縣令抬起頭，臉上滿是惶恐，小心翼翼地看著霍昭，

“本想著能靠燕捕頭解決這鬼怪，不給各位大人添麻煩，沒成想那鬼怪兇惡無比，竟把燕捕頭給殺了。”

霍昭緊盯著朱縣令的眼睛道：“這燕捕頭……上山真的是為了除鬼怪？”

朱縣令再次俯下身子，顫顫巍巍道：“是！是的，大人！”

咚！

驚堂木猛然落地，將地磚砸碎成數(shù)塊。

“說實話！若不說實話，下一次就落到你腦袋上了。”

霍昭拿起旁邊的硯臺，磕了磕桌子，冷笑著看著朱縣令。

“是……是那燕捕頭，覬覦墓穴中的寶物，偷偷將鎮(zhèn)陰司大人們的符紙給撕下來，他本想著拿點寶物就跑，沒想到竟有去無回，釀成大禍。”

朱縣令嘴里不停說著，把所有罪責(zé)推到死人燕捕頭身上。

“哼！他一個死人的動作，你怎會如此清楚？當(dāng)本官傻的嗎？”

霍昭冷哼一聲，手中的硯臺又重重磕在桌子上，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

“是下官！是下官指使的。”

朱縣令趴在地上，五官扭曲著懊悔。

霍昭面色冷峻，看向石朗時，悄悄挑眉，隨即又恢復(fù)嚴(yán)肅神色，看向其他人。像是在石朗面前炫耀，自己的審問手段有多高超。

石朗點點頭，著實有些佩服，看來這霍昭還真是深深了解下面的縣令的想法，靠著捕風(fēng)捉影的一點消息，半詐半騙就探到了事情真相，果真是經(jīng)驗豐富。

“你既然如此清楚，還敢知情不報，想必此罪該如何處置，也十分清楚吧。”

霍昭冷笑道。

朱縣令面如死灰，眼淚流出來，哭著道：“知……知曉，死罪難逃。”

“知道就好！”

說話間，霍昭伸手一撐長桌，從桌上翻身躍起，跳到朱縣令身前。他周身氣血翻涌，整個人氣勢大放，右手成爪，向著朱縣令頭頂抓去。

石朗在旁邊看得微微一怔，這霍昭氣血看起來只是普通氣血三層，速度卻著實很快，剛才那動作，自己在沒準(zhǔn)備的情況下，怕是都反應(yīng)不過來。

朱縣令的腦袋被寬大手掌抓著，直直提了起來，此時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準(zhǔn)備迎接死亡。

沒成想，忽然間，頭頂上的巨力一松，整個人又落回地面上。

“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可想要啊？”

霍昭松開手，隨口道。

“要！要！要下官做什么都行，只求能繞下官一命，我家中尚有八十老母，下有……”

朱縣令抱著霍昭大腿道。

“行了！每個都這么說！說正事！”

霍昭不耐煩地踢開朱縣令，嫌棄地擦褲子上的鼻涕。

朱縣令見狀，連忙帶著諂媚笑容，爬到霍昭身前，用袖子狠狠擦拭。

“好了，好了，滾開。”

霍昭著實有些不耐煩，再次將朱縣令踢開，看著后面的一眾捕快差役道，“現(xiàn)在就去西山，我倒要看看有什么鬼怪。”

然后，他又低頭看著朱縣令，冷冷道：“還有什么隱瞞的，現(xiàn)在說還來得及，若是后面被我發(fā)現(xiàn)，不但你要死，你的家眷和八十老母，視為同罪！”

朱縣令連忙舉起手，做發(fā)誓狀：“不敢！不敢！絕無半點隱瞞。”

“好，帶路。”霍昭一指前方，又朝石朗擺擺手，示意其跟上。

就這樣，留下縣丞和其余一部分人看守縣衙，朱縣令加上新任捕頭，和八名捕快，騎著馬一路在前。一行人浩浩蕩蕩進(jìn)發(fā)西山，馬蹄聲“噠噠”作響，揚起陣陣塵土。

霍昭在隊伍最后方，與石朗騎馬并排而行，得意笑道：“怎么樣？這手段還行吧。”

石朗微微一笑，豎起一個大拇指。

這手段確實可以，若是自己審問，剛才沒準(zhǔn)就把朱縣令給殺了，不見得就能套出這么多信息。

霍昭剛才這些手段，看來也是很熟悉下面的行事風(fēng)格，對他們早有預(yù)判。

深知這些狗官，十有八九就是因為貪財，想要捂住一點小事故，結(jié)果越捂越大，最后鬧得這個局面。

眾人騎著馬，一路向西行進(jìn)。半個時辰后，終于來到了西山腳下。

西山郁郁蔥蔥，樹木參天，遠(yuǎn)遠(yuǎn)望去，一片陰森森的，讓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