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漁民神色慌張，快步跑到石朗身邊，滿臉驚恐望向那河伯——其身軀之上，赫然有個駭人的大洞。

“河神！河神死了！”

兩個漁民驚聲尖叫，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不斷叩頭跪拜。

還有兩個漁民，一邊叫喊，一邊朝著漁村方向跑去。

石朗微微皺眉，目光掃過驚慌的漁民，也懶得理會。

他旋即決定前往村里，尋一輛馬車，把河伯運回縣城，這案子也算結案了。

石朗剛走到村口，便看到幾十個村民，簇擁一位老者走來。

這老者正是那日祭河神時的主祭，后來聽村民說，他亦是漁村村長，姓梁。

“梁村長，可否行個方便，借一輛馬車，讓我把怪物運回縣城。”

待村長走到近前，石朗微微拱手，神色淡然。

梁村長和旁邊漁民們，臉上卻毫無喜悅，取而代之是滿滿驚恐。

梁村長走上前，伸出干瘦手掌，顫顫巍巍摸向河伯尸體，嘴里重復著：

“造孽……造孽啊！”

“什么造孽？明明是造福！”

石朗心底一陣厭煩，懶得與他們多費口舌，轉而對著后面的漁民厲聲喝道：“趕緊弄輛馬車來，我出錢買！”

“河神大人，莫要怪罪啊！”

“都是這莽撞人害了你，要害就害他吧！”

村口的幾十個漁民仿若未聞，紛紛跪倒在地，嘴里念念有詞，盡是些哀求的話語。

梁村長走到石朗身旁，滿面愁容，重重嘆口氣：唉，石捕快，我等這些漁民，在此處世世代代生存上百年，你當真以為我等未想過殺掉河神？

石朗面無表情，靜靜注視著梁村長。

“五十多年前，老身還是個孩童，那時的村長就花重金，雇傭兩名武者過來消滅河神，兩名氣血武者下水，很快發現河神蹤影，也如您今日一般，把這河神殺得干干凈凈。”

梁村長眼睛看著平緩的河水，緩緩說著。

“后來如何？”石朗問道。

“后來……后來，兩名武者走后沒多久，河神再次出現，在岸邊砸爛幾十艘船，吃了上百人！老身雙親，便是在那時身亡。”

梁村長說著，緩緩閉上眼睛，不愿再回憶那慘痛過往。

石朗若有所思，片刻后，反問道：“那時可有鐵錨幫在此？”

“鐵錨幫？沒有。他們二十多年前才來此處，不過說來也巧，他們來之后，河神再也沒鬧騰過，要不我們咋愿意受他們欺壓，只不過每年消失十個八個人，算不得什么大事。”

梁村長思考片刻，回應道。

“這河神是青河中孕育的神靈，青河在，河神就在，不死不滅。今日石捕快看似滅了河神，沒多久它就會再次出現，到時我等小民可咋辦啊！”

他連連嘆息，臉上的褶子都堆在一起。

石朗看著河伯碩大尸體，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但梁村長說的什么河中神靈，不死不滅，純粹是無稽之談。

智剛和尚說過這就是水下怨魂的集合體，加之自己在水下感受到了陰氣，絕不可能是什么神靈。

再者說，哪有動不動就吃人的神靈？

“哎呀呀，石朗你真行啊！這么個鬼東西都讓你抓出來了，這不就能回去交差了嗎？”

王金寶一邊系著腰帶，一邊晃晃悠悠朝著石朗跑來，看樣子也是剛睡醒。

石朗瞟了王金寶一眼，沒接話茬，轉過頭對梁村長道：“梁村長，這河伯絕非神靈，就是鬼怪。今日我滅了它，明日一樣能滅。日后要是它還敢在這河里作祟，你便差人去縣衙找我。”

梁村長陰沉的面容并未緩解，又嘆一口氣：“唉，只能如此了，日后還要仰仗石捕快多照拂。”

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個東西，想要往石朗手里塞。

沒等石朗看清，只覺那東西摸上去沉甸甸的，低頭一看，竟是根小金條。

石朗心中一沉，看來以前這里的捕快，不但不辦事，還要收錢。

幫他們除鬼怪，本是分內之事，如今竟成了收錢才做的買賣。

這世道，實在是可悲……

石朗抓起金條，重新塞回梁村長懷里，嚴肅道：“無需如此，職責所在。”

他回頭對王金寶道：“王哥，去村里買一輛馬車，把這鬼東西運回城里。”

梁村長原本還手里握著金條，沉浸在驚愕之中，聽到石朗這話，連連擺手：“可不敢！可不敢！”

“老家伙，你想干啥啊，這也不行，那也不愿。”

王金寶有些不耐煩，走上前去呵斥道。

“王官爺，您有所不知，這河神生于此，長于此，也得死于此，不然河神怨氣沖天，青河怕是永無寧日了啊！”

梁村長連連對王金寶鞠躬道。

王金寶有些不耐煩，下意識地看向石朗，等他定奪。

石朗意味深長看了一眼，微微點頭。

“行行行，愛咋搞咋搞，可得處理干凈了，這種邪門東西沒準還能活嘞。”

王金寶擺擺手，不耐煩道。

“好，好，好！”梁村長連連稱是，轉頭便招呼還在跪拜的村民起來，回去拿柴火。

不一會兒，幾十個漁民，每人抱一捆柴走了回來。

他們走到河伯尸體旁，將柴放下，雙手合十拜了一拜，又回到梁村長身后站定。

待一堆干柴把河伯尸體圍住，澆上桐油之后，梁村長手持一個火把走了過來，點燃了柴堆。

轟的一聲，有桐油助燃，火焰瞬間竄了起來，迅速燒著肉球般的尸體。

空氣中，剎那間彌漫起一股烤魚的味道。

“嘿，你別說，這鬼東西燒起來還挺香，不會很好吃吧。”

王金寶舔了舔嘴唇，摸了摸肚子。

石朗眉頭緊皺，腦海中浮現昨晚智剛生吃河伯的場面，不禁有些惡心。

“難道真的很好吃？”

石朗腹誹。

“河神大人啊！莫要怪罪啊！”

撲通撲通，旁邊的村民接連跪地，對著河神尸體痛哭流涕。

石朗見狀，瞬間來了火氣，好不容易殺掉個鬼怪。

這些漁民卻好似死了爹娘。

他運轉氣血，腳一踏地，大喝一聲：“站起來！不準跪！”

“誰再哭，把他頭砍下來給鬼東西陪葬！”

鏘！

說著，石朗右手迅速抽出腰間官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