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朗與江景行又閑聊片刻，便出了房門，手中拎著個包袱。

湯師爺在門外候著，身姿微微前傾，臉上掛著笑容。

湯師爺見石朗出來，忙沖他微笑點頭，側身引其離開。

“五斗教……長生法……”

石朗直視前方，嘴唇輕動，似在思考什么。

走幾步，穿過二堂大門，他側過頭問道：“湯師爺，不知這縣令大人，平日里在何處？為何在衙門中，我竟從未見過？”

湯師爺腳步放緩，若有所思：“縣令大人嘛……上次見他還是三個月前，他應該還在二堂后的內宅住著，伙房每日還正常送飯。”

說罷，他眼中閃過疑惑，不著痕跡地瞟眼石朗，又看向前方道：“石捕快，問這作甚，現在衙門里是縣丞大人當家，有事情他自能做主?！?

石朗擠出笑容，打個哈哈：“沒事，剛來不久，隨便問問?！?

湯師爺神色變得神秘，湊近石朗低聲道：“勸你最好別去找縣令大人，上次伙房白役去送飯，聽說朝屋里多進兩步，頭就被大人砸破了?！?

“明白，多謝師爺提醒?！笔首叩酱筇瞄T口，轉身告別，離開衙門。

剛出大門口，石朗摸摸手中布包，便朝西市方向走去。

不多時，走到寒杏堂門口。

“蠢東西！酸棗仁和枳子都能認錯，還是給蠢貨當跟班適合你！”

秦紅竹帶著火氣的呵斥聲從堂內傳出來。

石朗面露苦笑，不用進門也猜到是什么情況。

走進門一看，秦紅竹背對門口，栓子正諂媚地笑著，看起來完全沒把訓斥聽進耳朵。

栓子眼尖，看到石朗進來，立馬咧開嘴笑著喊：“石哥，你來了，要配什么藥嗎？”

秦紅竹回頭，冷眼瞥石朗一眼，轉身回了柜臺，邊走邊嘟囔：“大蠢貨帶小蠢貨……”

石朗權當沒聽見，朝栓子笑笑。

他目光快速掃掃四周，確認沒其他人，便從懷里掏出兩個金元寶，輕拍在桌上，微笑道：“還錢?！?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落在金元寶上，反射出金光，正好映在栓子臉上。

栓子眼睛瞪得極大，活像兩個金魚眼，扯著嗓子大聲喊：“石哥，你發財啦！”

石朗瞪他一眼。

栓子見狀，立馬反應過來，抬手輕扇自己幾巴掌，快步走到石朗旁邊，眼睛緊盯著柜臺上的兩個金元寶，小聲問道：

“石哥，你哪來這么多錢，捕快月俸才五兩銀子吧？”

石朗嘴角上揚：“哪來的你先別問，日后再告訴你。”

隨后，他表情嚴肅道：“要是不想在這學醫，不用難為自己。哥有錢了，咱找個別的差事也行。”

“呵，雙喜臨門，趕緊把這小蠢貨帶走。”

秦紅竹伸出手，輕飄飄拿起金元寶，用紫色指甲掐一下，確認沒問題，放進懷里，對石朗道。

咕咕～

聽到這話，柜臺上的阿蘚不樂意了，立馬開始手舞足蹈，它那短粗小手一邊指指栓子，一邊又指指自己，很是焦急的樣子。

可秦紅竹卻像沒看到，自顧自地低頭整理藥材。

栓子收起笑容：“不用了，石哥，我在這挺好的，秦姐姐很照顧我。再說，那是你的錢，我總不能吃你一輩子白食吧?！?

石朗一愣，他倒沒想那么多，本想著讓栓子別受這窩囊氣。

既然他自己愿意在這，一個愿打，一個愿挨，那就沒必要瞎摻和。

接著，他把布包放在柜臺上，緩緩打開，里面正是江縣丞桌上的香爐。

剛才走之前，他特意對香爐表示一番喜愛，便從江景行手中要過來。

“我這不是當鋪，不收破爛?！?

未等石朗開口，秦紅竹冷冷聲音傳過來。

“不是破爛，你仔細看看。”

石朗雙手一伸，把香爐往柜臺中間一推。

秦紅竹見狀，上前兩步，瞇起眼睛仔細瞧了瞧，忽然眼睛一亮：“這東西哪來的？”

“怎么？你認識？”石朗沒有回應，而是反問。

秦紅竹沒回話，面色凝重起來。

她伸出左手，穩穩托起香爐，右手變換三個法訣，嘴里念念有詞……

幾息間，香爐蓋子開始叮鈴鈴晃起來，上面五斗教符號也在隱隱泛光。

緊接著，爐蓋上發出絲絲風聲，像是在從外面瘋狂吸入空氣。

站在旁邊好奇觀望的阿蘚，它身上的紅色菌絲，一根根向著香爐飄去。

秦紅竹面色驟變，連忙將香爐放在桌上，接著雙手再掐訣，嘴里低聲念著：

“我行其道，鬼神不侵，惡煞遠避……”

啪！

她雙手猛地一合，朝著香爐頂部一拍，便將香爐異動止住，瞬間恢復平靜。

栓子喉嚨動了動，咽口口水，緊盯著香爐，腳步不自覺地向石朗身后退兩步。

石朗面色凝重，雙眼直直看著香爐，嘴唇緊閉，沒說話。

秦紅竹長吁一口氣，從懷中掏出張符，輕蓋在香爐之上。

“說！這東西哪來的？”秦紅竹面帶厲色，雙眼緊盯著石朗，低喝道。

見秦紅竹如此神情，石朗也不敢怠慢，急忙道：“從縣丞江景行那里要來的，看起來和五斗教有些關系。”

“縣丞？”

“對，他說是縣令從五斗教那里得來，贈予他的?！?

“這確實是五斗教的法器，具體功效是什么，還看不出來。”

秦紅竹面色柔和幾分，緩緩開口解釋，“東西先放我這里，我要再研究一番。”

石朗點點頭，想片刻道：“五斗教做這些事，到底求什么？”

秦紅竹想了想，回應道：“五斗教信仰‘與天同壽，日月齊光’，聽起來像普通長生修道之人，實際上他們所作所為都是供奉冥神，獻祭生靈怨魂，獲得冥神賞賜。”

“冥神能賜他們長生？”石朗不解。

“不知道，或許能，或許不能?！?

秦紅竹表情黯然，搖搖頭，隨即想到什么接著道，“不過，要是你膽子大，用他們的人頭當投名狀，進鎮陰司定然沒什么問題?！?

石朗點點頭，若有所思。

五斗教和縣衙牽扯這么深，又和鬼怪有關聯，看來以后難免要有沖突，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