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青松辦公室，余慧見著了那份《2004年12月冬訓警備器械報舊更換表》。

這份經由程青松辦公室電腦IP發送的裝備報表，余慧作為支隊信息科副科長不是第一次見，她記得還親自審批過。

而中隊長程青松可就傻眼了。

程青松望著那表格里面報舊更換的警棍盾牌、狼眼手電、防割手套、強力刺激噴射器，眼睛瞪得現出血絲，冷汗順著下巴流。

因為這些東西的更換他根本不知道，他只是回想起來，羅毅他們剛下連那兩天他EX打不開，叫羅毅過來幫忙他說系統被人誤操作給升級了，這副文檔顯然是羅毅將系統重置回還原點之前，記錄下來的。

但是，他又覺得羅毅不是在出賣他，但是他又搞不懂羅毅這是想干嘛？

好在羅毅很快就向余慧道明了意圖。

“余科，這更換表是我們這批新兵去年底剛去新訓總隊的時候以我們程隊名義報給支隊的，當時我們隊長在帶新兵，肯定不是他發的，余科長您是直接接收信息的部門，這個報表您見過嗎？”

余慧噘著嘴，屢屢顰眉打量羅毅，她也搞不清楚羅毅葫蘆里賣的啥藥。

“我見過怎么了？不止你們中隊報，縣市大隊，城區大隊好幾個中隊都報了，我看IP地址不錯都給審批了，再說了，有的中隊長都喜歡指派手下的文書軍械員替他們做這個工作，你們程隊也完全可以通過電話指揮?！?

余慧心想你小子想往我頭上潑臟水？姐是干啥吃的？

程青松剛要說話，羅毅卻追問，“那后續工作呢？”

余慧道：“那肯定是轉發裝備科啊?！?

“轉發裝備科?！绷_毅喃喃自語一般，突然話鋒一轉道：“那么萬一更換的老舊裝備并沒有如約送回到裝備科收攏，而負責裝備收攏的人又一時疏忽大意，只知道發新的而沒有登記舊的，再比如說這方面的管理本來就一鍋粥，輪到上級部門檢查的時候給問題找了出來，一切審批了這份報表的人是不是就得擔責了？”

余慧臉孔一僵，手指這份報表，語氣生硬地問：“這份報表有問題？”

這有點出乎她的意料啊，本想著羅毅再給她挖坑，沒想到這家伙還玩連坐？

羅毅道：“看您怎么看這個問題了，我相信這個問題不是一回兩回了，您肯定不止審批過百八十回，我剛才說了，這是我在干活的時候偶然發現的工作漏洞，我覺得還是抓緊時間填補為妙，不要讓這種靠武警內網識別IP來驗證身份的報批漏洞繼續在基層中隊存在，您認為呢，余科？”

余慧聽羅毅這么一說，表情才猶如從過山車頂峰上緩緩落到緩坡上，放松了些。

這才知道，小伙子是在擺明利害，引出他剛才提到的那個什么……

“那你剛才說的那個壓感繪板手簽的程序……”

“對，我認為勢在必行，而且咱們要以和信息科聯合開發的名義，在支隊范圍推行，這樣一來我相信新的設備一旦推出，以前多么荒唐的事兒也沒什么人追究了，這是咱們中國人干事兒的基本邏輯?！?

羅毅末了打了個哈哈，給余慧逗得又氣又笑。

余慧伸手在羅毅耳朵上擰了一下，“一個小兵張嘎，威脅人可有一套！”

羅毅卻一臉認真地揉著耳朵說：“我剛才看中隊跟信息科的往來郵件里，大部分郵件都是您審批的，我相信余科您的為人只是個做事兒的，是個好姐姐，咱沒必要替有的人兜底，到時候真出個長短來，不成了炮灰了，您也不開心，我們隊長也跟著倒霉，所以我覺得還是上這個手簽設備吧，您報上去，肯定沒人敢不同意?！?

余慧跟著心領神會道：“到時候還是大功一件啦，我啥事兒都沒干就記了一個更新內網信息工具的功，我還得謝謝你了，啊，小羅？”

那邊程青松也心情猛然多云轉晴，他這才了解到羅毅的手段。

這家伙故意先問余慧簽過沒有，給她拽坑里了，再擺明利害，讓她不得不按羅毅的思路思考。

程青松頗為滿意地盯著羅毅側臉點了點頭，自忖一番，發現羅毅就算沒啥特長，只這一點都夠當自己的身邊人，那種老成可不是簡單的會為人處事，是，步步計算。

看來玩航模的都不可小覷啊。

余慧問：“那這個手簽程序什么時候能做好？復雜嗎？需要什么大型設備？要不到我們科幫兩天忙的名義用支隊的機房?！?

羅毅擺了擺手，一臉笑意地看向窗外，“隨時都可以做好，只是我覺得要和這次的槍柜指紋儀升級成多點觸控推行放到一起來搞，來宣傳，將支隊上傳下達的信息審查工具升級和硬件配套升級結成對子，達成宣傳最大化，您跟我們程隊，還有信息科的其他領導，咱們支隊領導才能獲得最大層面的好處。”

余慧嘴巴咧了起來，在羅毅肩上拍了拍，“那我等你好消息?！?

下午，余慧走了，富安江中隊突然發生了另外一件事。

總隊信息處的一通電話打到中隊長辦公室，向程青松要人助勤。

程青松都沒顧得上把張再榮叫過來扒他兩層皮，這人就被總隊借走了。

程青松給羅毅叫到辦公室，盯著他看了老半天，看得后者直發毛。

良久，程青松將雙手一交叉，語重心長地微笑道：“羅毅，我以前聽說過一個詞叫鬼靈精怪，用到你身上太特么合適了，不過羅毅我這次得謝謝你，至于為了什么謝你咱們哥倆兒只能心照不宣了，就這樣吧，今天開始你得接通訊班班長（該職務在武警中隊由文書軍械員默認擔當）的活兒了，你給人攆跑，你不接沒人干了。”

這次羅毅沒有推辭，而是抬臂敬禮，“是！”

羅毅頂替張再榮接任通訊班班長的事情很快傳遍中隊，議論聲那是此起彼伏。

中隊各個角落，小花園、器械訓練場、戰術400米跑道都沉浸在各種各樣語調的議論當中，天南海北的方言趁著夜色朦朧不斷地竊竊私語或者高聲笑談。

晚上出小操，程隊長又親來器械訓練場叫了兩個人名字，唐宇飛和孫丹南，當場宣布這兩個人充實到通訊班去當通訊員，現在就去找他們的班長羅毅報到。

所有人都傻眼了。

不一會兒，兩個兩拐老兵氣急敗壞地跑了過來，站在程青松身后，一副不服氣的樣子。

程青松指著他們兩個道：“馮寧和、盧明風，你們兩個充實到戰斗2班去，即刻生效?！?

“是~”兩個老兵帶著一股無名火地抬手敬禮。

那兩個兩拐的每天中隊都見不著人，也不知道他們這兩個通訊兵每天在干些啥。

他們跟游知默、呂瑞或者高仲文這類同批兵關系陌生，對新兵而言更是，一？~我們中隊有這兩號人嗎？的感覺。

“怎么回事，我聽回答不響亮啊，讓你們到戰斗班有啥不開心的？”程青松笑了。

兩個兩拐老兵頓時挺直腰桿答是！

程青松擺平了這倆人，又對孫丹南和一臉喜出望外的唐宇飛道：“讓你們去當通訊兵不是讓你們每天逃避訓練躺在那里睡大覺的，你們要當好羅毅的副手，把總隊通訊這塊的業務給做好，把我們中隊的通訊班給打造成招牌，品牌?！?

“是！”

孫丹南、唐宇飛倆人飛奔上樓，一上去就看見羅毅在文書軍械員辦公室和左邊的通訊班墻上穿洞，他一個人拿著沖擊鉆嗡得滿室粉塵。

“報告！”唐宇飛大笑敬禮。

“向你報告，羅毅班長同志！”孫丹南也是滿臉笑容，抬臂挺胸。

羅毅扭過塞著一圈報紙跟屁簾似的作訓帽，回頭看向二人，“給你們拉網線裝電腦呢，明天開始要把支隊信息科布置的手寫簽認程序做出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