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思柔眼眸亮了亮，卻克制著期待，仍往旁看風景。

漆星文見狀，面露和煦笑容。

“羅毅班長，我們怎么干？”

“這是個細活。”

彭映輝還專門給羅毅搬開了椅子，讓他坐第一排。

“羅毅班長，你先演示一下，我看看哈希值重建組的工作。”

羅毅邊抬眼看著這兩個態度很謙虛、樣子卻帶著假的男生，狐疑落座。

有種若有若無的敵意，羅毅嗅到了，只覺得這兩人也有些本事，看不慣他出風頭。

但是羅毅也沒太介意，他只是來利用杭電的機器和人手的，他目的是把趙強的同伙兒都抓起來。

他可沒空照顧這幫學生仔的心情。

“就是玩拼圖，看你夠不夠細心。

羅毅看向編程實現組機位，“馮教授，先把重建端給我扔過來，沒那么多時間，羅伯特教授他們那邊的目錄建一個往我這邊扔一個，我先拼。”

“好的。”

一個有著【始祖鳥重建】名字的啄木鳥圖標，發了過來。

這個啄木鳥，羅毅越看越覺得有幾分熟悉。

只聽那邊馮建雯教授道：“沒有功夫畫始祖鳥了，隨便抓了個啄木鳥充圖標了。”

“沒事。”

羅毅點擊始祖鳥重建，載入桌面照片。

那幅來自198X年，身穿綠軍裝，臉部有洇染的男青年照片，就出現在了羅毅面前。

只是，細心的人發現，這張照片面部，被劃分成了8個矩形區域。

8個區域中又劃分出8個區域，次一級的8區域再次下發8個區域。

若是微觀來看，非常浩瀚，非常壯觀。

無數個【八叉樹圖形】組成了這不知名男性的臉部。

身后包芬芬、邵思柔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驚訝的嘴角。

滴！

一聲來信提示，重建端有個按鈕展現紅色。

此時始祖鳥系統為簡陋初版，UI素材布局都不合理，看起來并不美觀。

羅毅抬起鼠標，點開這個頁面頭部一個【撿哈希碎片】圖標。

一個非常小的色塊出現在光標下方，該色塊，被標示為【直立人奠基期/智人過渡期/農耕定居期/華夏融合期/秦漢大一統期/衣冠南渡期/宋元轉型期/數字融合期/亞洲男性漢族.右顳部（92311137/7683006/453239/93272/6548/213/14/5）。

羅毅點了一下左上角的放大鏡，那張人像突然被放大到200%，計算機出現了一些卡頓，繼續按放大鏡，終于在已經完全模糊看不清的人像表面找到了【右顳部（92311137/7683006/453239/93272/6548/213/14/5）。

放下光標，色塊填入！

而此時，禮堂大屏幕那張198X男青年照，右臉下顳部的像素塊似乎有些蠕動。

哇~！！！

禮堂上沒活兒的同學們，紛紛仰頭看著幕布發出贊嘆大叫。

吳普意坐在最后一排，手指甲默默地啃在門牙下，臉色極端凝重。

一旁龐澤萱頭偏向仝智慧，仝智慧右邊的馬夢，也將目光看向左側。

仝智慧并未察覺他人動作，眼睛里跳著那幕布上的男人臉部色塊，嘴角不自覺提起一抹弧度。

“這家伙，還不錯。”

龐澤萱又看劉若敏隊長，后者已讓一位扎著頭花的年輕女隊員，給汀里去電話了。

吩咐完了，劉若敏沖龐澤萱一笑，“你們部隊今年挖了一塊重寶，這寶貝疙瘩我看以后就留在咱們江浙別走了，給他在杭城找個媳婦兒捆住，我們部里就有好幾個今年剛分下來的，剛才出去打電話那個小趙，清華的，杭城本地人，人樣子不錯吧，還機靈，回頭我給你們羅毅介紹介紹。”

龐澤萱呵呵一笑，“有點大吧？長得是挺機靈，羅毅他才17，說這個為時尚早，再說了義務兵有規定的，不能在駐地談戀愛，默認的規矩也是不能談，等他讀指揮學院了再說。”

劉若敏將手遮著嘴角笑意，“我們隊這個小趙在清華是讀雷達無線電的，你明白的吧，別看22比你們羅毅大一些，這兩天一直在辦公室里聊你們那個蜂鳥2005，是你們羅毅的粉絲嘞，年輕人差個幾歲完全不是問題，你再想想。”

“對啊……”龐澤萱會心笑道，“差個幾歲完全不是問題，主要是心靈上的交流，這我懂，我找時機和他打個提前量，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對啊！”劉若敏直接將龐澤萱的手握住，“勞你費心，我還指望著我們小趙能一心一意地留在廳里多創造一些成績，你們羅毅肯定能捆住她。”

一旁仝智慧似乎沒有聽到他們講話，只是一心一意地盯著那些色塊往照片上面貼。

“太慢了，這個羅毅，就沒辦法弄快一點嗎？這得貼到猴年馬月。”

仝智慧用低聲念的方式擔心著。

……

羅毅這邊也發現問題所在了。

“太慢了，馮教授，在始祖鳥重建工具里……算了，我自己來吧。”

羅毅打開運行符，打開DOS，在里面編寫了數十行代碼。

【def pca_index(image，n_components=2):

計算圖像的PCA索引

:param image:輸入的圖像

:param n_components: PCA的主成分數量

:return: PCA索引

：指向始祖鳥重建工具

……】

羅毅敲下回車，關閉始祖鳥重建工具，再次打開。

馮建雯教授歡聲喊道：“羅師傅，接圖！”

“好嘞！”羅毅點了一下【撿哈希碎片】。

光標下的色塊，竟然自動往符合標碼的人臉位置移去。

羅毅悠然地掰了掰手腕，看向目瞪口呆的彭映輝。

“好啦，我搞成自動化了，大家守著自己的電腦，監視編程實現組轉發過來的色塊，看是不是移動到了對的位置。”

漆星文終于有些克制不住，小孩鬧脾氣似的說：“我看出來了。”

“嗯？”

“你是用全球各地多人種的臉部五官色塊，去追蹤符合這張198X照片上青年的面部較為清晰的色塊，進行相近者貼合，重造出一張臉。”

“大致不錯，”羅毅點頭，不過他又補充，“但這是基于八叉樹篩選，哈希值運算實現的，而且經過了人類學、人類繁衍學的邏輯數據核對，排除錯值，保留確值，得到的最終結果。

“可不是所謂的相近者，而是影像拓撲學中，認可的99%準確的色塊，因為人不是怪物，他的長相不會恰好是那類極度病變體，我們已經做到最好了，剩下的，交給科學。”

羅毅起身，將電腦位置交給漆星文，后者大眼圓睜，盯著空空的座位。

“你一個高中生，是怎么接觸到影像拓撲學這類高端學術的，我不能理解。”

羅毅笑了笑，“源于愛好，你們好好監看吧。”

他說著往漆星文肩膀上拍了拍。

正巧與少女近距離對視。

邵思柔將臉一別，故作無視的與他擦肩而過。

邵思柔在計算機矩陣中找了一臺坐下，眼角卻越過屏幕追尋羅毅，她暗自摸了摸自己發燒的臉頰，“好帥呀。”

……

羅毅將貼圖工作交給自動化，渾身輕松，伸著懶腰站在了大幕布前。

那198X年男青年的巨幅臉部特寫，正在以飛快的速度向內充滿像素格！

羅毅身后是忙碌的四組始祖鳥系統維持矩陣。

他將作訓帽摘下，摸了摸被壓扁的頭發。

似是心有靈犀，回頭看去，發現那禮堂大門附近，龐澤萱沖他遠距離微笑，一旁還有警官制服的幾位往他這邊看。

警官位中一個小花，大約20歲上下年紀，有著江南少女的雅致，黛眉如初春青柳，沾露水的杏眸眨閃出淡淡雨絲，輪廓柔美的鵝蛋臉上，霍然擠出一抹驚喜。

她將黑色作訓帽摘下，撥弄了下發簾，沖羅毅這個方向抬手輕揮。

而隔了兩位領導，仝智慧也以為羅毅在往她那個方向看。

于是，仝智慧也是很勉強地抬手揮了揮。

“還算聰明，知道搞個自動化。”

一旁有張出水芙蓉般清麗雅致笑靨，看了過來，仝智慧察覺到有目光打探。

“你好，武警姐姐，我是趙書墨，剛來省廳工作的，以后工作還請多多指教。”

仝智慧皺了皺眉，冷眼瞧著對方的三級警司警銜和如月的笑眼。

“你好趙領導，我是仝智慧。”

此時，羅毅覺得有點尷尬，仝智慧和那個不認識的小警花居然都跟他打招呼了。

好尷尬，仝智慧也就算了，為什么不認識的也跟他打招呼？

是不是自己剛才張望的表情太猥瑣？

不會被警方處以猥褻罪吧！

正胡思亂想之間，身后自動拼湊的198X年人像忽然定格。

羅伯特的始祖鳥算法理論組，突然有人尖叫，“檢索目錄時，始祖鳥系統卡住了，好像是檢索到了了兩個近乎于一模一樣的色塊，哈希值的運算出錯了。

“這個愛斯基摩因紐特人的下巴怎么會和一個北歐挪威納維亞半島人種的下巴一模一樣？是近親嗎？也太奇怪了！”

忽然，又有人尖叫，“之前已經梳理好的目錄都崩潰了！因為那個下巴的相似問題造成LDA邏輯出錯，整個始祖鳥的骨架全部錯位了，羅伯特教授，該怎么辦！”

“服務器卡住了，運存全部滿轉，八叉樹模型失去迭代能力，所有8區塊秩序崩潰，開始拉取運存！！”

嘭！

一臺矩陣電腦直接爆燃，一團黑煙竄起。

禮堂中爆發出一陣恐慌尖叫。

羅毅看著跑出去拿滅火器的學生身影。

耳邊的時間慢速動作淹沒了視線。

他的目光開始收束，輕輕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