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交待過，迎賓直接把他們帶到了會客室。

剛進(jìn)門，侄子王有為抱著王齊志的胳膊，就是一頓吹：

“小叔你不知道，狗盆噯，又臟又臭，扔垃圾筒都嫌埋汰……”

“但用水一滋，‘唰’一下，就成古董了？安寧姐竟然說，至少值好幾十萬……”

“關(guān)鍵是那人，看著沒比我大幾歲……”

王齊志怔了一下：“啥東西，狗盆？”

大哥只說是看好了一件景泰藍(lán)，讓他過來給把把關(guān)，王齊志還真不知道具體是什么物件，又是怎么來的。

“對，就是狗盆！”

王齊華一臉唏噓，“又是狗食，又是狗糞，當(dāng)時那盆里里外外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隔著車窗都能聞到臭味……

我那時還奇怪：小伙子挺精神，穿的也光鮮，能買得起的狗，怎么連個盆都買不起？

但隨后，他拿布一抹，藍(lán)瓷露了出來……安寧一講，我們才知道是景泰藍(lán)……”

王齊志聽的一愣一愣：這么多年，撿漏的故事他聽的不要太多。但撿狗盆撿成了漏，還真就是第一回。

“東西呢？”

“我們到的有點早，已經(jīng)讓懷玉和安寧去問了！”

話音剛落，門被推開，兩個外甥女一塊走了進(jìn)來。

王齊志伸手指了指：“給你媽打電話，我可不管你??！”

葉安寧呵的一聲：“沒事，明天我就端個盆拿根棍兒，往西大門口一站……”

“我還怕你，你來？”

舅甥二人斗著嘴，郝鈞緊隨其后，身后跟著抱著盆的業(yè)務(wù)員。

可能是封閉環(huán)境的原因，剛打開外面的軟布，一股臭味迎面而來。

王齊志直呼稀奇：還真是狗盆？

略一介紹，開門見山。

王齊志上手就是高倍鏡，速度賊快：“銅胎很薄，整體造型趨于簡而美，應(yīng)該是康熙后……”

“掐絲線條細(xì)密均勻，粗細(xì)一致，工藝要求比康熙時更為嚴(yán)格……”

“底色藍(lán)釉為回青加石青，荇葉為湖綠，魚尾為淺粉，后兩種均為雍正時新創(chuàng)的國產(chǎn)琺瑯料……這盆應(yīng)該就是雍正造，十有八九是雍正早期！”

王齊志稍一頓，又有些狐疑：“但不太像是造辦處的手藝？”

葉安寧眨了眨眼：“為什么？”

“釉面砂眼太多，說明調(diào)釉工藝還不太成熟?！?

“盆底紋飾過于立體，康熙時遺留的西洋畫的風(fēng)格過濃……”

“構(gòu)圖過于追求細(xì)膩，整體臃腫繁瑣……”

王齊志“呵”的一聲，“以雍正的性格，以他對琺瑯器的狂熱程度，造辦處要燒成這樣，這盆能扣內(nèi)務(wù)總管的臉上……”

葉安寧愣了一下，想起在路邊時，林思成曾說過一句：

康熙加乾隆當(dāng)了一百二十一年皇帝，是雍正的十倍。但給琺瑯作下的圣諭，加起來還沒雍正在位十二年間的一半多，可見其癡迷程度？造辦處要把琺瑯器燒成這樣，內(nèi)務(wù)總管干脆別干了……

不說一樣，壓根就沒區(qū)別！

她嘆了口氣，把盆翻了過來。

“咦，倒座……倒座房？”王齊志眼睛一亮，“怡王府的試燒款！”

會客室有一位算一位，齊齊的一怔愣。

郝鈞一臉懵逼：比不過林思成也就罷了，這位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王齊華和葉安寧也挺震驚：老三（小舅）自小就好這一行，大學(xué)學(xué)的是這個，工作了近十年干的更是這個，研究水平還極高。

他看一眼款就能道破，他們一點兒都不稀奇。

但那小伙子也就二十左右，從哪攢的經(jīng)驗，又從哪練的眼力？

關(guān)鍵的是，當(dāng)時這盆都被糊成啥樣了？

王齊志還是有點不太信：“真是狗盆？”

“當(dāng)時那狗就趴我們車底下，還能有假？”

“當(dāng)時糊的有多嚴(yán)實，你聞聞不就知道了：味都滲進(jìn)去了?！?

“確實只有二十出頭，和有為站一塊，還真分不清誰大誰??？”

“清史稿和清宮檔更是倒背如流！”

聽到最后一句，王齊志又驚了一下：不大可能吧？

但也說不準(zhǔn)，就像林思成，不也才二十出頭？

就感覺西京這地方，挺邪門……

只是一時好奇，也未深想，王齊志收起放大鏡：“經(jīng)理，開個價！”

“八十萬，傭金17%！”

“不到一百萬，價格還行，開票吧！”

王齊志一錘定音，盯著盆底，嘆了一口氣：

“大哥，可惜了，紋飾主體就是這兩條魚，偏偏魚身上的釉掉了七七八八？不然三個八十萬都不止……”

王齊華也覺得可惜：“老三，這釉能不能補？”

“當(dāng)然能，但得找補釉高手，比如故宮的陽士琦老師，程群老師（故宮瓷器修復(fù)專家）……西大倒是有一位，以前還是我們院的副院長，可惜退休了……”

王齊志想了想：“不過他孫子還沒畢業(yè)，就在我們院，完了我問一問，看能不能請他出手?！?

郝鈞正看著業(yè)務(wù)員開票，不由的一怔愣：西大某學(xué)院副院長，還是瓷器修復(fù)專家，這如果不是林教授，還能有誰？

而且他孫子還在西大讀書，還沒畢業(yè)？

下意識的，他看了看案上掐絲琺瑯葵口碗，又看了看王齊志：雖說古玩圈不大，但這也太巧了點？

正暗呼神奇，王齊志拿出手機(jī)，翻了幾下拔了出去：

“你明天到了學(xué)校，抽空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啥，受傷了？”

“林思成，你不要給我扯蛋……來，告訴我在哪個醫(yī)院，我去看看你?！?

“啥，不用住院？不用住院你不來上課？”

“明天，你不來找我，我就去找你……”

郝鈞眼睛都瞪圓了，愣是沒敢吱聲：聽這語氣，這何止是認(rèn)識？

怎么說也是老師，這位要是說：林思成，八十萬太高，你給我低一點，林思成低還是不低？

開完票，王齊華也刷完了卡。

葵口盤裝好箱，郝鈞把一行人送出店門。

看到兩輛車開出車場，他拿出手機(jī)，又猶豫了一下。

如果明天見了那盆，這位王教授一看林思成竟然一點兒都不震驚，難免會想：原來你小子知道昨天買盆的是我？

怎么，怕我殺價，電話里吱都不敢吱一聲？

算了，還是別讓他知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