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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孤城雁

貞觀十三年,春風裹挾著沙礫,氣勢洶洶地抽打在玉門關那飽經滄桑的夯土城垣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仿佛在演奏一首古老而又激昂的戰歌。李逸騎在一匹矯健的駿馬上,身姿挺拔,他勒住韁繩,緩緩回過頭去,目光向遠方探尋。然而,長安城的輪廓早已隨著他一路西行的腳步,漸漸沉入了地平線之下,消失得無影無蹤。唯有他懷中那方武曌所贈的龜鈕銅印,還殘留著未央宮的絲絲體溫,像是在提醒他那段繁華卻又充滿權謀的宮廷歲月。

他輕輕拿出銅印,印面陰刻的“安西都護”四字,在歲月的摩挲下熠熠生輝,仿佛在訴說著他肩負的重大使命。而在印的邊緣處,藏著一行細若蚊足的突厥文,那字跡仿佛是被風輕輕吹過留下的痕跡,卻又如此深刻。三日前,武曌在太液池畔,用簪尖蘸著胭脂,小心翼翼地寫下這行字:“小心沙州粟特人”。那場景仿佛還在眼前,武曌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腦海之中。

駝鈴聲在寂靜的戈壁灘上悠悠響起,驚起了棲息在荒原上的禿鷲。它們拍打著巨大的翅膀,在天空中盤旋,發出尖銳的叫聲,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風暴而哀鳴。粟特商隊首領骨力啜騎在高大的駱駝上,他的手輕輕撫摸著鑲滿寶石的彎刀,那寶石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迷人的光芒,與他那深邃的藍瞳相互映襯,藍瞳中倒映著敦煌烽燧燃起的狼煙,那滾滾濃煙像是在宣告著一場危機的降臨。

當骨力啜掀開滿載絲綢的駝轎暗格時,精鋼弩機在烈日的暴曬下泛著冰冷的幽光,那光芒仿佛是來自地獄的寒光。這些本應送往安西軍,成為抵御外敵利器的重弩,此刻箭槽卻無情地指向了長安的方向,像是背叛的利刃,即將刺向自己的家園。

“將軍,唐人的皇子還有三十里就進入沙州了。”一名探馬氣喘吁吁地滾鞍下跪,向骨力啜匯報著最新的軍情,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緊張和興奮,仿佛一場大戰即將拉開帷幕。

骨力啜嚼碎一枚胡椒,那辛辣的味道瞬間在口中散開,刺痛著他的味蕾,也讓他想起了祖父被唐軍梟首的怛羅斯河。那是家族的恥辱,也是他心中永遠的痛。他從懷中掏出一枚金餅,上面清晰地印著范陽盧氏的族徽,那族徽仿佛是黑暗中的惡魔,散發著邪惡的氣息。“告訴盧刺史,我要李逸的人頭祭旗。”骨力啜的聲音低沉而冰冷,仿佛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充滿了仇恨和殺意。

此時的長安,春雨如絲,紛紛揚揚地灑落,漫過了宮殿前的螭首。武曌靜靜地立在武德殿的飛檐下,她身著華麗的服飾,身姿婀娜,宛如一朵盛開在雨中的牡丹。她凝視著雨簾,那雨簾像是一層薄紗,將魏征手書的“兼聽則明”匾額洗得越發發白,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和世事的變遷。

殿內,崔明那嘶啞的辯駁聲傳了出來:“安西都護府奏請增兵,實乃吳王擁兵自重之兆!”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指責和誣陷,試圖將李逸置于不義之地。

“盧大人以為如何?”武曌突然轉過身來,她的石榴裙如同一朵綻放的火焰,掃過新晉御史盧懷慎的袍角。這個寒門出身的青年,正是她上月從國子監三百學子中精心拔擢的一枚暗棋,在這復雜的朝堂棋局中,他將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臣...臣以為當準其所奏。”盧懷慎緊張地回答道,他的笏板在微微顫抖,仿佛在訴說著他內心的不安。“突厥今春屢犯河西......”他試圖用事實來為自己的觀點辯護,同時也在暗暗揣測著武曌的心思。

“好個忠君體國!”武曌的聲音突然提高,她將手中的奏折猛地擲向崔明,那奏折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仿佛是一道凌厲的劍氣。“那就有勞崔尚書,從貴府私兵中抽調三萬,即日發往沙州。”武曌的話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她的眼神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

崔明聽到這話,手中的玉笏“咔擦”一聲折斷,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他忽然看清奏折上蓋著的,竟是三年前被自己焚毀的戶部密檔——那些記載崔氏私吞軍餉的鐵證,原來早被魏征抄錄在凌煙閣畫像之后。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運正在悄然改變,心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沙州城頭,篝火熊熊燃燒,火焰舔舐著夜空中的星斗,仿佛要將整個天空都點燃。李逸站在城頭上,接過老卒遞來的馬奶酒,那陶碗沿上的裂紋,讓他不禁想起了太極殿中那精美絕倫的秘色瓷,兩者之間的差距,就如同他從繁華的宮廷來到這荒涼的邊關。而碗中倒映的,卻是城外粟特商隊詭異的營火,那營火在黑暗中閃爍,仿佛隱藏著無數的陰謀和危險。

“將軍可知,這沙州城為何又叫‘鬼頭城’?”戍卒張五郎指著烽燧下那堆積如山的白骨,他的聲音低沉而悲傷,仿佛在講述一個古老而又悲慘的故事。“去歲突厥來襲,盧刺史緊閉城門,城外三千流民盡成箭下亡魂。”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對盧刺史的怨恨和對無辜百姓的同情,那些白骨仿佛在訴說著他們的冤屈和痛苦。

李逸聽著這話,指節捏得發白,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憤怒和悲痛。他懷中那份請糧奏章,正是盧懷慎的親筆——那個在武德殿戰戰兢兢的寒門御史,字里行間卻將沙州軍糧虛報了三倍。這背后究竟隱藏著怎樣的陰謀?李逸的心中充滿了疑惑和警惕。

突然,城外響起了胡笳聲,那聲音悠揚而又帶著一絲凄涼,仿佛是來自遠方的悲歌。骨力啜的商隊如同一股洶涌的黑潮,漫過了沙丘,向著沙州城逼近。駝鈴聲中,還混雜著鐵甲相擊的銳響,那聲音仿佛是戰爭的前奏,讓人不寒而栗。李逸見狀,猛地摔碎陶碗,碎瓷在他的掌心劃出血線,那鮮血滴落在城頭上,仿佛是他對敵人的宣戰。“傳令!開城門,迎商隊。”李逸的聲音堅定而有力,仿佛是在下達一道不可違抗的軍令,他的眼神中閃爍著無畏的光芒,仿佛早已做好了迎接挑戰的準備。

更漏的水滴聲在寂靜的夜晚格外清晰,滴到子時,武曌坐在宮殿內,她的護甲輕輕劃過西突厥可汗的密信。信紙浸過玫瑰露,散發出一股迷人的香氣,在熱氣的熏蒸下,顯出一幅安西布防圖——正是她上月“賞賜”給盧懷慎的御用花箋。這看似普通的花箋,卻隱藏著如此重要的機密,仿佛是她精心布置的一個陷阱。

“娘娘,盧御史求見。”宮女的聲音打破了寂靜。話音未落,盧懷慎已踉蹌著撲到階前,他的臉上滿是驚恐和絕望:“崔明察覺了!他在臣的府中搜出......”他的話語中充滿了恐懼和無助,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

“搜出這個?”武曌不緊不慢地拋出一枚金餅,與骨力啜懷中所藏如出一轍,那金餅在燈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本宮三日前就收到盧刺史的密報,說你私通突厥。”武曌的聲音冰冷而又充滿了威嚴,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嘲諷,仿佛在看著一個跳梁小丑。

盧懷慎聽到這話,瞳孔猛地收縮,他的心中充滿了震驚和恐懼。他忽然想起那日武德殿的雨,想起武曌裙角掃過的香爐灰——那里面摻著波斯幻藥,能讓人在恍惚間蓋下官印。原來,這一切都是武曌的陰謀,他不過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如今,這枚棋子即將被舍棄。

“放心,盧氏九族的血,本宮會澆在《氏族志》的新頁上。”武曌將密信湊近燭火,那火焰瞬間吞噬了密信,仿佛在宣告著一個家族的覆滅。“就像當年魏征大人,用門閥的血澆灌寒門之犁。”武曌的話語中充滿了決絕和冷酷,她的眼神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仿佛在為自己的目標而不擇手段。

沙州城頭,狼煙滾滾,與夜空中的星月交相輝映,仿佛是一幅壯麗而又悲壯的畫面。李逸看著甕城中“商隊”的尸首,心中感慨萬千,他忽然將骨力啜的金餅捏成齏粉,那金粉從他的指縫中緩緩漏下,仿佛是時光的流沙。金粉飄落的瞬間,他想起離京前夜,武曌在太液池邊說的話:“殿下的犁在邊關,而臣妾的犁——”她的金簪在地上劃出深深溝壑,“在朱門之下。”那話語仿佛是一聲警鐘,在他的耳邊回響,讓他明白了武曌的野心和抱負。

裴十二遞上染血的密信,火漆印著范陽盧氏的狼頭紋,那狼頭仿佛是一只兇猛的野獸,隨時準備撲向獵物。李逸就著烽火讀完密信,突然縱聲長笑,那笑聲中充滿了無奈和感慨。原來盧懷慎的奏章,武曌的密信,連同這沙州城的殺局,不過是那女子在長安棋盤上落下的一枚棄子。他終于明白,自己與武曌,終究都成了那老狐貍棋局里過河的卒,在這復雜的權謀斗爭中,身不由己地向前邁進。

“傳書長安。”李逸將密信拋入烽燧,那火焰瞬間將密信吞噬,仿佛在燒毀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安西軍糧被劫,請朝廷速發援兵——就從崔氏私兵里調。”李逸的聲音堅定而有力,他的眼神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仿佛在策劃著一場反擊。

狂風卷著火星掠過戈壁,那火星在風中飛舞,像是點點星辰。這場景像極了凌煙閣焚燒畫像那夜,魏征衣袂翻飛的模樣。李逸望著這一切,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他忽然明白,在這充滿權謀和斗爭的世界里,每個人都在為了自己的目標而努力,而他和武曌,也不過是這宏大棋局中的一部分,被命運的絲線牽引著,走向未知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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