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是在三天后做好的。

張云蘿沒有什么親戚，出殯那天只來了許多住在街坊鄰里的近鄰。

送殯的隊伍一路向西，白漫漫的紙錢從天上落在地上，路旁的行人往后避之又避。

蘇晚棠抱著靈牌走在最前方，淚珠子不止，眼中帶著無盡的悲傷，令人忍不住憐惜。

路邊的老婆婆最好心也最八卦，瞧著前面帶隊哭的梨花帶雨的小姑娘，心疼的緊。

“真可憐，剛來就死了婆子，丈夫還整日不著人。”

“聽說前不久宋大公子還納了青樓女子做小妾，宋大公子也是瞎了眼，多好的姑娘放在眼前不心疼，盡找那些下賤的。”

“多好的姑娘啊，真是遭罪哦。”

宋沐辰怎么也沒想到在他死后還能遭到謾罵。

嗩吶的悲鳴掩蓋住路人的嘆息。

日至正午，送殯隊伍在事先挖好的墓坑前停下。

下棺時，蘇晚棠發現少了一個人。

她走到宋祁安旁邊，低聲問，“見著宋管家了嗎？”

“沒有”為了不讓人發現，宋祁安走在了隊伍的最后面，一路上并沒有看到有人溜走。

“出什么事了？”

蘇晚棠神色凝重，“宋管家不見了。”

一個大活人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憑空消失，除非他根本就不在隊伍里！

蘇晚棠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她快步走到小荷身后，拍她的肩，在她耳旁道，“趕快回府看看有什么異常。”

突如其來地任務，小荷的腦子沒反應過來，身體先下意識地答應，轉頭從人群中撤離。

她望著遠去的背影，心里陣陣不安，這些日子她只顧著在前廳忙碌，忘記了照顧一個人。

不過她留了蘇姑姑在家里，現在只希望事情沒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下葬儀式結束后，蘇晚棠依舊走在最前面，留在最后的宋祁安被一群丫鬟婆子擠在中間。

場景堪比相親大會。

小丫鬟滿臉愛慕，擋在他前面不停地問：“小郎君，你也是宋府的仆人嗎，我之前怎么沒見過你，你什么時候來的？叫什么名字啊？”

王婆子一屁股撅開小丫鬟，扭動身子，“今年多大，成婚了沒有，我這有一個姑娘長得可漂亮了，你要是沒有婚配，哎……”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人擠了出去，“小郎君，你看我怎么樣？”

……

宋祁安苦不堪言，苦笑著向蘇晚棠投去救命信號，可惜蘇晚棠一心想著快些回去，根本沒心思管身后鬧騰的那些人。

后來還是雪落院的丫鬟因沒能擠進去，便跑到蘇晚棠的跟前告狀給一鍋端了。

蘇晚棠只側身怒目瞪著那些人，那些人刷一下就往各處散開。

“小安，你過來。”

宋祁安走上前，“謝謝。”

蘇晚棠：“府里可能出事了。”

宋祁安收起笑容，“是因為宋管家嗎？”

中午蘇晚棠跟她提起宋管家的時候，他就隱約覺得不對勁，本想和她說一下，結果被這群人堵住了。

“有可能。”她不確定，只有回去后才知真相，把宋祁安叫過來不是讓他做好心理準備。

兩個人急匆匆，后面的人也加快了步伐。

宋宅門口，蘇姑姑站在臺階上神色不定地張望路上來往的行人。

看到蘇晚棠時，提著裙子一下越過兩個臺階，因為著急，氣息略有不穩“少夫人，不好了。”

“慢慢說，怎么回事？”看樣子，和她想的八九不離十。

“宋管家趁我們收拾屋子的時候，放走了芳華。”

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

宋祁安問，“什么時辰的事？”

蘇姑姑肉眼可見的慌張，“你們走后的一炷香時間，有人看見宋管家鬼鬼祟祟地去了柴房，我再去時柴房的門鎖已經被撬開，芳華和宋管家都不見了。”

一炷香的時間，他們去西郊用了一個時辰，他們要是想出城，恐怕小荷回來找他們時已經出城了，宋祁安想著，后悔沒在那幾日時間里殺了芳華。

但，要是在事發后就派人尋找說不定就……

“蘇姑姑可在事發后立派人尋找？”

“二公……你也不是不知道宋宅的仆人本就不多，年輕力壯的都去了西郊，留下的只有幾個平時燒火的老婆子。”

老婆子手腳不麻利，派她們出去找也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去了，再者萬一出門磕個好歹，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值當。

這時蘇晚棠開口，“也怪我這幾天放松警惕才讓他們有機可乘。”是她大意疏忽了宋管家與芳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芳華被關押，他肯定會去救她。

“你我不會算卜，誰也沒有想到會發這種事。”宋祁安輕聲安慰她。

“先回去，此事需從長計議。”倘若他們真如他所說離開北陽城，要搜尋的范圍就是明啟的整張地圖，明啟地域遼闊，州縣甚多，找一個人簡直是海底撈針，難上加難。

正想著，宋祁安忽然眼前一亮，“我們可以去城門守衛那里尋找登記的名冊。”

明啟，城門出入管理十分嚴格，進出都需要登記名冊以防有賊子出入傷害百姓。芳華二人出沒出城一問便知。

蘇姑姑：“我已經讓小荷去了。”

頓時，空氣略有尷尬。

宋祁安笑了笑，“還是蘇姑姑想的周全。”

話說回來，他現在頗為佩服蘇晚棠包括她身邊的人。

“等小荷回來我們再商議對策。”蘇晚棠對他慢半拍的行為并沒有放在心上，提裙進了宅院。

服孝期間不能穿亮麗的衣服，蘇晚棠回到雪落院褪去身上的孝衣，換上素色淡雅的裙子，吩咐院里的丫鬟燒了那件孝衣。

約一盞茶的功夫，小荷從外面跑進來，“少夫人，奴婢在城門守衛那里查到了他們的行蹤，但只查到了宋管家的。”

蘇晚棠：“細說”

“城門登記冊上，宋管家是在巳時八刻離開的北陽城，但奴婢在這個時段前后都沒有找到芳華的名字。”

蘇晚棠蹙眉，“你看仔細了？”

“奴婢看得清清楚楚，不敢有半分馬虎。”

沒有芳華的名字……

難道芳華沒有跟著宋管家一起出城，或者說她喬裝打扮換了副模樣掩人耳目，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