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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春天(1)

  • 蘿山
  • 晨柏川
  • 1562字
  • 2025-03-04 01:46:49

2005年,秋冬之交,我第一次遇見她。

白天的步行街不如晚上熱鬧,但也是車水馬龍,各色各樣的人來來往往。最后一絲秋風(fēng)挽過發(fā)梢,停在匆忙的肩膀上,而我,卻不知何去何從。

棕黃染色的辮子上還束著hello Kitty頭繩,批發(fā)市場流行著的黑格子大衣配上皮質(zhì)的高筒靴簡單而不失大方,這是當(dāng)下最流行的搭配。我從小珍珠包里拿出淡粉的唇彩抹上,漫無目的地在江邊走著。

上個月剛從破產(chǎn)的廣告公司里收拾出來,我終于在今天得到了一份服裝廠的工作,同時也找到了能合租的小公寓。但面對追求已久的新生活我卻毫無波瀾,好像也無所期待,在找工作的這大半個月里,白天奔波勞碌晚上沉迷煙酒和電子音樂,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的拒絕又掙扎,無數(shù)個恍惚而過的被眼淚模糊的午夜,我似乎早就默認了一個結(jié)局:失敗。

所以,面對一時的成功,我也習(xí)慣先去否定它長久的影響力,顧影自憐。

輾轉(zhuǎn),沉默,流淚,日復(fù)一日。

直到,我的世界里出現(xiàn)了另一個人。

傍晚的江邊很柔軟,我靜靜地靠在圍欄邊,享受著身體里破碎又愈合的翻騰。

就這樣吧,暫時死在眼睛里。

閉上眼,所見到的會是真正的宇宙嗎。

不知過了多久,我緩慢地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身邊多了一個女人,她看起來年紀和我相仿,像江水一般柔軟的長發(fā)干凈利落,黑色大衣配著灰色圍巾,簡單輕薄但有力。我有些怔住了,她好像不屬于這里,這個流行大頭貼和漆皮印花的時代。這樣一個平時走在面前都不會注意到的人,現(xiàn)在卻讓我的目光游離了很久。那雙細長的眼睛隨水波微微涌動,發(fā)絲和睫毛交纏著閃爍,她背靠欄桿抬頭向上,瞳孔像黑洞吞噬著無際的藍天。

當(dāng)無形的引力向我推進時,海鷗似雨箭穿透水面,烏泱泱地涌向江另一邊的廣場。瞬間,人群的驚呼聲、吆喝聲、快門聲、鳴笛聲亂作一團,江面瞬間炸開棱角,刺破了天。我不知是因為什么走了神,但等我再回過頭看向她時,藍天不再喧囂,她的眼睛好像已經(jīng)等了我很久。

我們都選擇了沉默。

我被她盯得有些缺氧,那實在是一雙令人窒息的眼睛,像在夾縫里裹棉花,笨重又悶脹。可我又貪婪它的溫暖,假裝被陽光晃了眼睛,垂下頭黏巴著眼皮瞟向她的手指,圍巾,嘴唇…..還有那只停在她身后的海鷗。

“你好。”她率先開口。

“呃…你好…今天天氣真好。”我感到語無倫次,假裝輕松地左右看,卻發(fā)現(xiàn)周圍就只有我們兩個人。

“你一個人嗎?”她回過頭看著對面的廣場。

“嗯,剛忙完一陣子閑下來呢,來散散心。”我回答道,“你呢,你是來旅游的嗎,看你不像本地人誒。”

“算是吧….”

“……”

“我來找一個人。”

我摩挲著干燥的發(fā)尾思考著,“那…找到了嗎?”

“沒有。”

“那個人是什么樣的?在做什么?”

“我在這生活了很久了,也許可以幫到你。”

“……”

她又沉默了,用指尖輕輕敲打著欄桿,淺淺嘆了口氣。風(fēng)又吹起來了,模糊閃爍的江面有點晃眼睛,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好像很悲傷。

“我很迷茫。”許久,她吐出來一句話。

“為什么?”

……

她又不說話了。

“其實我也很迷茫。”我轉(zhuǎn)過身點了支煙,靠在欄桿上,“我的前公司欠我兩個月工資,結(jié)果破產(chǎn)跑路了,前兩天才找到了新工作,換了新公寓。好像一切都好起來了,但我還是感到很迷茫,我為了什么工作?未來會怎樣?我就繼續(xù)拿著三四千的工資,吃飯喝酒睡覺,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賺了錢就花,花沒了就賺….”

我就這樣嘰里呱啦說了一大堆話,絲毫沒考慮到面前這個“內(nèi)向的陌生人”的感受,鼻子一酸,甚至還把自己給說難過了。

“唉….我覺得我活得很沒意義。”

一支煙的時間結(jié)束。

“人的結(jié)局是什么?”

她突然開口。

“啊?”我被這句突然的話搞得一頭霧水,大腦飛速地轉(zhuǎn)了起來。

“是死。”

……

“只要人會死,就會活得有意義。”

最后,話題以我無言的沉思結(jié)束,她也沒有多說什么。分別前,她給了我一張紙條,上面寫了一個地址和電話號碼,她說她確實剛來這個城市,我是她認識的第一個人,希望能成為朋友,我自然也很爽快地遞出了我的聯(lián)系方式。

雨滴的溫度開始變得有些刺。

冬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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