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有一張蒼老的臉,愁容滿面,年紀不算太大,但是頭發胡子都白了。曾經手藝很好的泥瓦匠,干起活來一個頂倆的莊稼漢,老邁的只能坐在家門口的楊樹下聽京戲。
我好久沒有見到他了,除了在這海市蜃樓般的投影中,還有思鄉的舊夢中。
火車上的乘客越來越少,每一個站點都下去了許多人,頭發花白佝僂著腰的老人,頑皮的孩童,滿臉疲憊的年輕人,一個個行色匆匆,匆匆的來也匆匆的走。看不太清楚它們的面目,也聽不到交談,哪怕在同一個車廂里也覺得是屬于不同的時空。
可能別人也看不見我倆,不知道我們的故事。
海市蜃樓般的回憶投影在延綿的山峰波浪上,如同內心壓抑太久而噴射出的焰火,霎那間也消失不見了。我趴在車窗上回顧了這短暫的二十年似水韶華,短暫的就像一部小眾文藝電影,卻讓我唏噓感慨,默默的流淚。在旁邊睡了一路的你,可能正在夢境中回顧自己的童年,應該是一段天真無邪的快樂時光,你的嘴角帶著幾分笑意。
火車到終點站了,就剩我們倆下車了,天已經黑了。
出了站臺就是一片荒無人煙的戈壁,只看得見遠處黑黢黢的山,山腳下還有一條反光的河流。看不到人也沒有旅社,耳邊只傳來陌生動物的嚎叫,和曠野的風。
有你在我絲毫不覺得危險,反而是一種很刺激的冒險體驗。你背著包拉著我的手一直走,走過齊膝高的灌木叢和土坡,走到一處突起的石頭下面休息,因為我說有點累也有點餓了。
我倆藏身的地方很像原始人的洞穴,光禿禿的突出來的一大塊巖石,可以遮風擋雨。你撿來很多柴火和樹枝堆在地上,用石頭摩擦生火,點燃一堆篝火,這樣我們可以躲避猛獸的襲擊了。
然后你又用木棍到河邊叉魚,我也用木棒砸魚。我只能砸起一片水花,你卻能叉中好幾條大魚,不知道是什么品種的魚,去了魚鱗魚鰓和內臟烤熟了很好吃。我們一人吃一條烤魚,和在學校后面那一條墮落街吃的烤魚差不多,雖然沒有什么調料,但人饑餓的時候吃什么都是香的。
我們真的像原始人一樣生活,也很有意思,原始人的生活也有他自己的快樂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日里就是一群伙伴一起出去采集野果和捕魚,一群人圍捕大型的野獸。捕獲了獵物,大家一起在山洞里面烤著吃,氛圍也挺好的。如果有點釀酒,大家吃著獸肉喝著酒,載歌載舞的那真是很快樂的一種生活方式了。我也有點理解為什么原始社會慢慢由母系氏族演變為父系氏族,因為比起狩獵來,還是男人更加厲害一些。
夜晚有點寒冷,我吃完魚烤著篝火,靠著你的肩膀睡著了。
第二天清晨,太陽出來了,西部荒原才顯露出它美麗的一面。綠色的植被在陽光下也閃耀著光芒,星星點點的草叢和野花點綴在地面上,散發著很自然又粗獷的香味。樹木沒那么繁茂,但是也很挺拔,結著很稀奇的果子。各種飛禽走獸競享自由,不僅不顯得荒涼,而且還生機勃勃。
我倆一直往西部走,用太陽來指引方向。
有很多小動物和我們一起同行,有幾只獼猴,野豬,山羊跟在后面,有點像一個馬戲團。不知道哪里來了一只大象,有一副非常巨大的身軀,如同一座小山。它有長長的鼻子和潔白的象牙,吼叫聲很低沉,它愿意做我倆的坐騎。
我們騎在大象身上往前走,一點也不累。獼猴也坐在象身上,舉著一片芭蕉葉遮擋太陽,真是一只猴精的獼猴。
從白天走到傍晚,看著紅彤彤的夕陽墜下山谷,升起一輪皎潔的明月。大地上鋪滿了月光,像是畫上了一層透明的油彩,在晚上也看的很清楚。淺淺的蟲鳴使夜晚顯得更加寂靜,稀疏的星光像是深藍色天幕上點綴的鉆石。
我很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祥和平靜的夜晚。
昆侖山近在眼前,走起來卻很遙遠。走了幾天之后,動物們都四散走了,它們的旅程從來也沒有什么目標,走到哪算哪。不管是什么種類,它們總是必須參與到大自然的生存競賽游戲中,疲于奔命。
又只剩下我倆了,還是夜宿山洞里面,升起篝火烤魚吃,你也會抓到一兩只野兔或者是野雞,我倆可以開開葷。白天我都是采摘水果吃,各種不認識的果子都嘗嘗,也不怕中毒。
離昆侖山越近越不知道往哪里走,我倆只知道昆侖仙翁的住所應該是在昆侖山腳下的,不然他為什么會叫做昆侖仙翁呢。只是昆侖山這么大,他的住所到底在哪里,誰也不知道。
我倆循著水流聲找到了一個小瀑布,高山上的雪水融化后流淌過來,化作十多米高的白練從山上飛流而下,落在下面的清潭里轟隆作響。水霧夾雜著青草花香飄散過來,有點仙氣的感覺。
仙氣飄飄,離昆侖仙翁應該不遠了。
我倆在瀑布下面的清潭里游泳戲水,像兩條歡快的魚兒。清澈的潭水一點也不冷,反而像溫泉一樣暖和,泡在里面能洗滌一身的疲憊。我很久沒有游泳了,都不怎么會游,還被你取笑。一個猛子扎下去都能看見潭底的游魚細石,還有石頭上的青苔和水藻,當我浮出水面的時候,卻看到了一頭白鹿。
好美的一頭白鹿!
趴在瀑布的清潭邊上飲水,它好像受傷了,前腿在流血。
白鹿渾身的毛發雪白,身形矯健,骨肉勻稱,頭上的鹿角碩大無朋。它眼神清澈中透漏著一絲膽怯,可能是受到了猛獸的攻擊被咬傷,口渴跑來瀑布邊喝水。看到我們有點害怕,想遠離逃走,可是腿受傷了又不聽使喚,一使勁反而又趴在清潭邊上了。
我好喜歡這頭白鹿,走過去用手撫摸它的頭,讓它不要害怕。白鹿用嘴親親我的手掌,表示親近。
白鹿腿上的傷口有點嚴重,我在附近采了一些止血消炎草藥給它敷上,你用破布條給它包扎好。我在山邊長大的孩子,還是認識很多有用的中草藥,過不了一會,白鹿就可以站起來走路了。
白鹿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說:“我帶你們去找昆侖仙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