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留下了一封信，說是去尋李修齊了。

寺廟內的僧人并未管他，也沒抓他回來的想法。

如今李修齊已經入佛門，道隱完全是自生自滅狀態，是最自由的僧人。

下了山，來到渡口，順著蘇江順流而下，于蘇州城更換陸路，凡人走上三五年，可達妖神山。

李易沒有直接飛過去，如今佛門和妖族，只是剛開始爭斗，并未到真正廝殺的時候。

他也想看看，這個時代的俗世紅塵。

距離清真寺近的地方，一片和諧，雖算不上世外桃源，卻也不受妖邪侵犯。

抵達了蘇州城，這里本是富饒之地，但卻只剩下一些老弱婦孺，精壯很少。

城內更是妖氣沖天，有妖光明正大，于城中食人。

膽大包天！

可卻不見朝廷管理，亦不見修士斬妖除魔。

街道上成百上千的老弱婦孺，恭敬叩拜中心處，那里有一口大鍋，一條黑蟒。

一位佝僂老人，將自己孫女投入鍋中，帶著孫子，虔誠叩拜。

一條黑蟒，盤在鐵鍋前，流淌著口水，它的身上有很多傷痕。

還算講究，煮熟了吃。

女童在鍋中掙扎，哭聲震天。

“妖王大人，您在等等，馬上就好了，馬上就好了。”老人流著淚，看著鍋中的孫女，他也在悲痛。

黑蟒眼中泛著紅光，卻還在克制：“我等的了，你們道個別。”

李易心中有疑惑，這黑蟒不是什么善妖，本可直接吞了這些凡人。

但它沒有這么做，反而靜靜等待。

圈養？

他屈指一彈，一抹燦爛的光，落在鍋中，護住了女童。

黑蟒嚇了一跳，身子都顫抖起來，竟是卑微匍匐：“不知哪位仙長駕臨，小妖黑云，叩拜仙長。”

它很害怕，沒有逃，只是恭敬垂下頭。

跪拜的人群，突然慌亂，看向天上，那御風而來的青年。

“緣何如此？”李易立于黑蟒上空，不解這里情況。

他不是什么好人，去也不是什么惡人。

“仙長，求您莫要插手此事，也別害了您性命。”老人叩首道。

“我可斬了這黑蛇。”李易目光冷冽。

豈料，老人竟是擋在了黑蛇之前：“仙長，他是我們的守護神，您若斬了它，我們再無活路了。”

“你且說來，不可扭曲隱瞞。”李易看向黑蛇。

“回仙長，蘇州城大旱，顆粒無收，小妖本在蘇江下游修行，但河道干枯，江水下沉。

小妖被逼無奈，遠走上游，但朝廷說是蘇江妖物作祟，舉兵伐之……”

黑蟒痛哭流涕，它也不是什么好妖，但也不曾為惡。

朝廷大軍屠戮了很多妖族，但卻無法解決干旱。

有修士施法，以真元化雨，滋潤田地。

可沒多久，那些修士竟是莫名暴斃，證據指向了妖族。

朝廷震怒，再次舉兵，并免去賦稅，放糧賑災。

“天降異火，糧食沒了，蘇州城亂了……”

城內眾人淚目，老人哭腔道：“能走的都走了，可我們走不動啊，亦不知往何處去，朝廷的大軍，將領接連暴斃，附近妖族都被快殺盡了，也尋不到兇手。”

“朝廷放棄我們了，黑云大人重創躲入城內，被我們尋到。

它每隔一段時間去蘇江運水，才滋潤些許田地，讓我們活命……”

可黑云也受傷了，它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傷了它，匆匆逃回城內。

為了治療它的傷勢，這些人無靈藥，只能獻上自己孩子，滋補黑云。

黑蟒和這群老弱婦孺，抱團取暖。

誰也不知道，明日是否會死亡。

“朝廷沒查出原因？”李易仔細打量黑云傷勢：“你這是被抓傷的？沒看見對手？”

“對方以黑霧遮掩，我未見行兇者，一路倉皇逃竄，鉆地奔襲，方才撿回一條命。”黑云如實道。

“似是爪傷，不似妖族，更像人手……”

李易輕觸它的傷勢：“我為你療傷，明日你再去運水，我會暗中護著你。”

“仙長，您莫管此事，以免害了性命。”黑云忙道：“我等低賤，死了也是解脫。”

“聽我的便是，能收我命者，天下無人。”李易淡淡道。

他掌中有光，滋潤黑云，化作溫和火焰，淬煉它的身軀。

“多謝仙長。”黑云渾身舒坦，感受著身軀蛻變。

女童從鍋中而出，緊緊抱著老人，哭的昏死過去。

其余人想要再勸，被李易擺手驅散：“都回去吧，我和這黑蛇還有事商談。”

黑云道：“諸位回去吧，這位仙長乃是神物大能，最厲害的仙長。”

凡人們不知道什么是神物境，但那句最厲害的仙長，卻是能聽明白。

李易帶著黑云走向城墻，這里已經沒有守軍了。

“逃命的妖，路過這里，曾告知我，如今各地干旱，朝廷也在收縮防線，丟了十幾座城了。”

黑云道：“朝廷也在組織人類遷移，很多妖族也跟著去了。”

“僅是干旱？還是都如這蘇州城這般？”李易問道。

“都是如此，有人說是葬土的修士造成的，那位尸皇破封，得了一絲旱魃之威，雖做不到赤地千里，卻也能赤地數十里。”

黑蟒道：“尸皇在唐國內游蕩，造成各地干旱。”

李易皺眉，尸皇有這么清閑么？

不怕太平道人出手？

“此地距離清真寺不遠，沒人去求過清真寺么？”李易問道。

“前去清真寺的人，會因為各種原因，莫名消失。”

黑云搖頭，迷茫地望著天空：“也不知道世道是怎么了，突然間就全亂了。”

“你為何不走？”李易問道。

“走去哪？我去了上游，上游被屠殺，來了蘇州城，蘇州城又出事，我都覺得自己是災難了。”

黑云自嘲道。

“妖神山呢？可去求那妖神庇佑。”李易道。

“我不過仙種六蛻，連妖神山的門檻也邁不進去，路途迢迢，八成死在路上。”

黑云苦澀地道：“在這待久了，忽有幾分人性，卻也不愿離開了。”

“確實有幾分人性。”李易點頭。

“我很喜歡你們人類那句，吾心安處是吾鄉，和他們相處久了，很心安。”黑云道。

“你倒是有幾分佛性，我傳你佛法如何？”李易淡然道。

隨手一門功法而已，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仙長來自清真寺？”黑云驚喜地道。

“算是吧。”李易隨手一點，將數門佛門功法，相關感悟，都傳給了它：“你可慢慢修行，最好摸索出適合自己的法門，倒也不急于一世而成。”

“仙長說笑了，一世不成，還能有二世不成？”黑云道。

李易沒有多言，或許，黑云這種小妖，窮的尿血，未必會成為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