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一步，幾乎是逼視著他：“你以為你的命是你一個人的嗎？你這么做，對得起誰？對得起為你奔走的徐銘錦和洛長君？還是對得起費心為你診治的我？”

唐洵隱看著她因為憤怒而微微泛紅的眼眶，看著她那雙總是平靜的眼睛里此刻燃燒的火焰。

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極其緩慢地牽動了一下唇角，那弧度極淺，卻帶著一種調侃的意味。

“你這是在關心我？”

慕悠漓被他這句話堵得一窒。關心？她當然關心！

可這關心被他如此輕飄飄地點破，讓她覺得又氣又窘。

“我是大夫。”她提高聲音，試圖掩蓋那一瞬間的慌亂，“我只是不希望我的病人死在我的手上，影響我的聲譽。”

唐洵隱低低地笑了一聲，似乎牽動了內腑，引發一陣急咳。

慕悠漓見狀，心頭的火氣莫名消散大半，只剩下無奈和后怕。

她不再與他爭辯，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別說話了，跟我進屋。”

她的語氣不容拒絕，帶著一種強制性的力量。

唐洵隱此刻確實沒什么力氣，便順著她的力道站起身。慕悠漓半扶半拖著他，將他帶進臥房。

她毫不客氣地將他往床榻的方向一推。

“躺下。”

唐洵隱踉蹌了一下，順勢倒在床上。

慕悠漓跟著上前，雙手按住他的肩膀，防止他再起來。

“在我允許之前，你不準再亂動，聽到沒有？”

她俯身，手掌用力按著他，這個姿勢讓她幾乎是懸在他的上方，兩人的臉龐距離不過咫尺。

唐洵隱躺在床上，微仰著頭，看著近在眼前的慕悠漓。

他并未移開視線，呼吸拂過她的臉頰，帶著一種灼人的溫度。

慕悠漓能清晰地看見他深邃瞳孔中自己的倒影，還有他頸側因為剛才的咳喘而微微跳動的青筋。

這個距離太近了，近到讓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藥草味，混合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血腥氣。

她的手還按在他的肩上，掌心下是他堅實的骨骼和肌肉線條。

這觸感讓她心頭莫名一跳，臉頰控制不住地開始發燙。

她意識到自己此刻的姿勢有多么強勢，又有多么的曖昧。

“我……”她

想說些什么打破這僵持，卻發現喉嚨有些干澀。

唐洵隱沒有說話，只是那樣看著她，唇角似乎勾起了一個極細微的弧度，又似乎沒有。

慕悠漓猛地松開手，后退一步，動作快得有些狼狽。

“你好好躺著，我去看看藥煎好了沒有。”她丟下這句話，幾乎是逃一般地轉過身，快步走出了臥房，連頭都沒有回。

身后，唐洵隱低沉的，帶著些許沙啞的輕笑聲隱約傳來，像羽毛一樣搔刮著她的耳膜。

慕悠漓回到自己居住的小跨院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兩個負責她日常起居的小丫鬟，黃鸝和紫蘇，正提著燈籠在廊下等著。

“您回來了。”黃鸝迎上來，接過她手中的藥箱。

紫蘇眼尖，借著燈籠的光看見她泛紅的臉頰，忍不住打趣道：“咦，您臉怎么這么紅？可是屋里太熱了？”

慕悠漓腳步一頓，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然有些燙。“無事。”

她的聲音恢復了平日的冷靜，甚至帶上了一點不易察覺的僵硬，“院子里悶，走了幾步路罷了。你們不用在這里守著，都下去歇息吧。”

“是。”兩個丫鬟不敢多問，應聲退下。

慕悠漓獨自走進房間，關上門，將外界的喧囂隔絕在外。

她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涼茶，一口飲盡，試圖壓下心頭那股莫名的躁動。

腦海里卻不由自主地回放出剛才在唐洵隱房間里的一幕。

他躺在床上微仰著頭的樣子，他眼底那似乎能洞察一切的深邃，他若有似無的笑意，還有他胸膛的輪廓，隔著衣料傳遞到她掌心的熱度與硬度。

她用力晃了晃頭，想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甩出去。

她是醫生，他是病人。

她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僅此而已。

他那句“慕姑娘，這是在關心我？”不斷在她耳邊回響，帶著調侃，也帶著某種試探。

關心？

她確實關心他的身體狀況，畢竟他是她目前最重要的病人，關系到她能否在唐家立足，能否保護好小小和豆豆。

可剛才那一瞬間的怒火和后來的慌亂，似乎又超出了醫患的范疇。

這感覺讓她有些煩躁。她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更不喜歡自己的情緒被別人輕易牽動，尤其是被唐洵隱那樣一個心思深沉，危險莫測的男人。

罷了，不想了。

她起身，簡單洗漱后，吹熄了蠟燭，躺在床上。

黑暗中，眼睛卻毫無睡意。她想起唐洵隱那句“有人想知道，我究竟還剩下幾分實力”，

想起他用自己性命做賭注的瘋狂。

這個男人，行事完全不按常理，狠起來連自己都不放過。

與這樣的人牽扯過深，真的明智嗎？

她嘆了口氣，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翌日午后。

剛從族學下學的唐小小和唐豆豆，像兩只快樂的小鳥，一路小跑著往慕悠漓的院子趕。

“小姨今天肯定做了好吃的點心。”唐豆豆一邊跑一邊說，小臉上滿是期待。

他最近跟著慕悠漓調養，身體好了許多，跑起來也不像以前那樣喘得厲害了。

“嗯，我們把今天夫子教的字寫給小姨看，夫子夸我們進步很大。”唐小小手里拿著一個小小的布包，里面是她今天寫的字帖。

兩個孩子嘰嘰喳喳，腳步輕快，眼看就要拐進通往慕悠漓院子的小路。

“小小，豆豆。”一個柔柔的聲音自身后傳來。

兩人停下腳步，回頭一看，只見柳如意帶著她的丫鬟，正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臉上帶著她慣有的溫婉笑容。

“柳姨娘。”唐小小和唐豆豆規矩地行了個禮。

雖然他們心里并不喜歡這位姨娘，但基本的禮數還是懂的。

柳如意款款走近，目光在兩個孩子身上轉了一圈，落在唐小小手里的布包上。

“這是拿去給你們小姨看的？”

“嗯。”唐小小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