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下次，就不是禁足這么簡單了！”唐老太爺語氣決絕，不容置喙。

“你先下去！”

唐隕楓又氣又恨，卻不敢違抗，只能狠狠地瞪了慕悠漓一眼，不甘心地退了出去。

書房里只剩下唐老太爺和慕悠漓。

唐老太爺看向慕悠漓，神色復雜道：“你姐姐去世，你留下照顧孩子，辛苦了，但是你的情分，但唐家有唐家的規矩，你畢竟不是親娘，而且現在還是唐洵隱的夫人，凡事還需謹言慎行。”

他的話語帶著敲打的意味。

“悠漓明白，謝老太爺教誨。”慕悠漓應道，心中清楚，老太爺雖然罰了唐隕楓，但也并非完全站在自己這邊。

他，不過是權衡利弊，選擇了維護唐家臉面和內部安穩罷了。

“孩子那邊，你多費心，若下人再有疏忽，直接來回我。”唐老太爺揮了揮手。

“是，悠漓知曉告退。”慕悠漓再次行禮，欠了欠身轉身離開了書房。

唐隕楓退下后，書房內一時沉寂。

唐老太爺并未立刻讓慕悠漓離開，而是抬手示意旁邊的管家，“去，把楓少爺院子里那個叫來福的小廝帶過來。”

管家應聲而去。

慕悠漓垂首站立，心中古井無波。

她清楚，這只是走個過場。

唐老太爺需要一個臺階，也需要給唐隕楓的處罰一個更確鑿的理由，堵住府里其他人的嘴。

至于真相如何，這位老太爺未必真的在乎。

他在乎的，始終是唐家的臉面和穩定。

不多時，管家帶著一個身材瘦小、臉上帶著驚恐的小廝走了進來。

那小廝一進門，看見唐老太爺威嚴的臉，雙腿一軟就跪了下去，磕頭如搗蒜，“老太爺饒命，老太爺饒命！”

“抬起頭來。”唐老太爺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壓力。

小廝來福戰戰兢兢地抬起頭，臉色蒼白，嘴唇哆嗦著。

“方才楓少爺說，是你親眼看見兩位小少爺故意毀了他的筆墨，可有此事？”唐老太爺問道。

來福眼神閃爍，偷偷瞥了一眼旁邊的慕悠漓，又迅速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回……回老太爺，是小的看見的……”

“哦？”唐老太爺拖長了語調，“你確定是你親眼所見？沒有半句虛言？”

“沒，沒有……”來福的聲音更加微弱，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慕悠漓心中冷哼，這小廝顯然是被唐隕楓逼迫或者收買了。

只是這心理素質，實在不堪一擊。

唐老太爺端起茶杯，輕輕撥弄著茶葉，不再看來福，話卻是對著他說的，“唐家的規矩，欺上瞞下作偽證者杖責五十，發賣出府，若是連累了主子，罪加一等。”

來福的身體猛地一僵，額頭上的冷汗瞬間冒了出來。

杖責五十，足以要了他半條命，再被發賣出去，更是前途無望。

“老太爺！”來福猛地抬頭，臉上血色盡褪，聲音帶著哭腔，“老太爺饒命，不是小的……不是小的親眼所見，是楓少爺，是楓少爺讓小的這么說的。”

“哦？細說。”唐老太爺放下茶杯。

“楓少爺發現筆墨毀了，氣得不行，就……就遷怒到了小少爺和小小姐身上了兩位小少爺，小的……小的不敢攔，后來楓少爺讓小的作證，說是他小少爺們故意的，還說要是小的不聽話，就打斷小的腿，把小的丟出去喂狗！”

越說來福越語無倫次，將唐隕楓的威脅和盤托出，“小的害怕，才胡說的，求老太爺明察，饒了小的一次吧！”

他說完，又是一個勁地磕頭。

唐老太爺面沉似水，并未立刻發話。

書房里只有來福的磕頭聲和粗重的喘息聲。

慕悠漓依舊垂著眼，仿佛事不關己。

她知道，唐老太爺此刻想的，是如何將此事的影響降到最低。

處罰唐隕楓是必須的，但家丑不可外揚。

“身為奴才，不能恪盡職守，反而聽從主子威逼利誘，搬弄是非，差點冤枉了小主子，留你何用？”唐老太爺終于開口，聲音冷硬，“來人！”

門外立刻應聲進來兩個健壯的仆役。

“拖出去，杖責三十，發賣。”唐老太爺下了命令。

“老太爺饒命啊，老太爺。”來福嚇得魂飛魄散，哭喊著被拖了出去。

凄厲的求饒聲漸漸遠去。

書房再次恢復安靜。

唐老太爺處理完下人，才重新將注意力投向慕悠漓，“讓你受委屈了。”

“悠漓不敢。”慕悠漓應道。

她并未感受到多少安慰，老太爺的處置更多是為了維護唐家的秩序，而非為她或者孩子們伸張正義。

那個小廝固然有錯，但真正的始作俑者唐隕楓，受到的懲罰不過是禁足。

“隕楓行事荒唐，我已經罰他禁足思過。”唐老太爺緩和了語氣，“孩子們受了驚嚇，又添了傷，是我這個做祖父的失察，我已經讓管家準備了些上好的傷藥和安神的補品，稍后會送到孩子們院里。另外，文房四寶也備了新的，都是適合他們啟蒙用的。”

“謝老太爺費心。”慕悠漓欠身行禮。這些補償，不過是面子上的功夫。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唐老太爺看著她，“唐家的情況，想必你也看清楚了一些，隕楓被我慣壞了，性子直左，你以后……多擔待著點。”

這話聽似關心，實則也是一種警告。

警告她不要再激化矛盾，也暗示了唐隕楓不是個好相與的。

“悠漓謹記老太爺教誨。”慕悠漓答道，心中卻在盤算。

小心是必然的，但退讓絕無可能。

她留在這里的目的就是保護姐姐的孩子，唐隕楓若想再傷害他們，她絕不會坐視不理。

“你姐姐泉下有知，看到你如此盡心照顧孩子，也會欣慰的。”唐老太爺嘆了口氣，似乎有些疲憊，“去吧，好好照看他們。”

“是，悠漓告退。”慕悠漓再次行禮，退出了書房。

走出書房，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

慕悠漓微微瞇起眼睛，剛才在書房里發生的一切在她腦中迅速過了一遍。

唐老太爺看似公允，實則步步都在維護唐家的整體利益。

他對唐隕楓的處罰看似嚴厲，禁足一個月，但并未傷及根本。

他對自己的“安慰”和“賞賜”，更像是一種安撫和封口。

她回到兩個孩子所在的偏院時，管家已經帶著仆人送來了唐老太爺賞賜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