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君開創基業，皆奉天命...故遣將出師，無有不勝....罪臣藍玉，飲酒間與人非議胡黨，陰謀作亂...”

“藍逆曾言：我想胡黨公侯每也廢了許多......我這幾時見上位好猜疑，我奏事都不從，早晚也容我不過，不如趁早下手做一場。”

——《逆臣錄》

洪武二十五年末，藍玉案提前三月爆發，朱元璋頒布《逆臣錄》傳檄天下，開始長達數年的株連胡藍逆黨。

……

“開國公常升，志慮忠純，揭發藍玉逆黨，升歲祿千石，逆黨原涼國公藍玉及其子藍玉藍春，義子藍龔等.......窩藏禍心，陰謀殺駕，罪不容誅，著以斬刑，斬首棄市。”

郭英手持圣旨，來到天牢宣布朱元璋的旨意，一時間鐵鏈鐐銬“嘩啦”聲不斷。

藍春藍斌和藍龔等人站起身，抓住上鎖的牢門柵欄，沉默著聽郭英讀圣旨。

到了現在，面對朱元璋的旨意，在場的已經沒人下跪了。

“常升，我**你**”

“忘恩負義的狗東西，公爺待你不薄啊！”

“常升小兒......”

“外甥出賣舅父，常升你...”

郭英讀完圣旨，眾人的憤怒開始爆發，不過沒人指責朱元璋，反而大罵開國公常升。

收起圣旨退開兩步，留出錦衣衛上前打開牢門押出人犯的位置。

郭英夜里處置了藍玉，現在又來處置涼國公府的男丁。

這里面不乏他認識多年的人。

“列位，諸位家中還有妻女幼子，不要再喊了，好好遵照陛下旨意，老老實實上路，也好給家人尋個一線生機，總不至于香火斷絕不是。”

郭英怕他們不配合，就用妻子兒女勸他們，自己現在只奉旨處置這些男丁，其余女眷，不滿三歲的孩子關押在天牢深處，都不在此次處刑之列。

至于是不是真能尋得一線生機，郭英不知道，就像藍玉說的一樣，自己只是遵照朱元璋旨意做事，沒有自己的想法和個人傾向。

南京菜市口刑場，藍春藍斌等人被囚車押送至此，驗明正身后排成十排。

“預備行刑。”

一共十個行刑樁，每個帶著枷鎖的人犯左右都有兵丁。

“預備～”

第一排的藍春藍斌藍三九等人被反剪雙手，低頭跪在行刑樁前，劊子手來到他們脖頸之后，取出一薄刃短匕首，從脖子往上的三四節骨縫處，插進去。

幾人脊椎被撬開，只有頭能動，無力的跪在行刑樁前，頭垂下等待死亡。

“時辰到，斬！”

“常升，你不得好死....”

“我不是藍玉的義子，我不想死，我錯了....狗..的..開國公”

藍三九因為給藍玉報信，被當成涼國公藍玉的親信，跟藍春藍斌等人一起頭一批受刑，骨子里的人情世故讓他臨死前罵常升還是叫開國公。

隨著眾人對常升的咒罵，一顆顆頭顱落地，恐怖的血水和滾地的頭顱，震懾著不遠處來觀刑的百官。

太孫朱允炆也在不遠處看著這里，這是朱元璋給他的任務，通過藍玉案讓他開始學習如何當一個皇帝。

這是他第一次直面數百人被殺的血腥場面。

朱允炆感覺自己的嘴特別干澀，不停的吞咽著并不存在的口水，看完藍春等人受刑，回到東宮，他的手指還在微微顫抖。

“殿下，太常寺卿黃子澄黃伴讀求見。”

一個太監通傳，朱允炆趕緊讓自己的伴讀黃子澄進來，他現在急需有人跟他說說話，本來要去見自己母妃，眼下黃子澄來的剛好。

“黃伴讀，你來了，快坐。”

不等黃子澄行禮，朱允炆拉著黃子澄緊挨著自己坐下。

“卿對藍玉伏誅一事怎么看？”

黃子澄心里咯噔一下，陛下御詔逆臣錄都發出來了，太孫這時候讓我評價，這不是要我命嘛。

“以臣之見，藍家上下男丁死不足惜，就是那些尚在收監的女眷幼兒，臣也支持陛下斬草除根。”

“藍逆謀反，死有余辜，陛下誅殺逆黨，昭示御詔逆臣錄，此為大快人心之舉。”

說著黃子澄面朝乾清宮行禮叩拜。

“可是，黃師傅，萬一此中有無辜之人，該當如何？”

他知道藍玉案的始末，知道這是自己皇爺爺一手策劃，他知道不是藍玉已經犯下大錯才有這樣的下場。

可以說罪不至死的數百人在他面前人頭落地，讓他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需要找人傾訴。

“太孫殿下，哪有什么無辜之人，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偵知藍逆不軌，就沒有無辜之人。”

黃子澄轉轉眼珠子，知道自家太孫殿下應該是沒見過此等血腥場面，一時間難以接受。

“就算偶有它罪且罪不至死，但他們致使君父憂心，亦是死罪。”

說到致使君父憂心，亦是死罪的時候，黃子澄提高了音量。

“卿...所言有理..”

朱允炆的手不再發抖，輕聲呢喃了一句。

……

藍玉伏誅的消息很快被燕王的探子傳到北平，姚廣孝跟朱棣說了整件事的始末。

“孤與藍玉私仇已久，暢快啊。”

“不過，和尚你覺得，他開國公常升會揭發藍玉那個老家伙嘛？”

朱棣掐著腰，問面前的姚廣孝，他朱棣不信常升會揭發藍玉。

“王爺，是不是開國公揭發，或者說開國公會不會揭發，真的重要嗎？”

“只要軍中將士相信是開國公揭發了自己的舅舅藍玉，對王爺就是好事。”

姚廣孝笑著捻動佛珠，照南京傳回來的消息，常升已經背上了出賣親族舅父，對自家開平王一系將士開刀的名聲，軍中誰再想向常家靠攏都要考慮考慮后路了。

“哈哈和尚說的沒錯，爹他老人家的手段，還是那么犀利，一個由頭，就廢掉了軍中最大的派系。”

“不過咱們眼下只能乖乖守著北平當個藩王，積蓄實力以圖自保，做個閑散王爺咯。”

朱棣抬手摸摸自己的下巴，撥弄了自己手上的玉扳指。

朱棣看出來藍玉等人倒臺和常家失勢對自己的好處。

大明軍隊里藍玉倒了，意味著開平王常遇春這一系的勢力土崩瓦解，僅剩中山王徐達一系獨大，十分有利于朱棣在軍隊的地位提升。

朱棣深知自己父親不相信外臣，自己二哥秦王朱樉又犯渾殘害宮人不堪大用，朱棣料定自己和三哥晉王節制北方兵馬，制衡徐家的日子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