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卿很急迫，可身子卻像是個累贅。

光是走到山腰，崔清卿就花了好幾個時辰。她只好停下，粗喘著大氣，用拾來的木棍強撐著飄忽的身子。

汗混著血，滲透了她的袍子。冷得崔清卿狂打寒戰。

她靜望著前路，心中的不安瘋狂生長。崔清卿突然發現，有一點，一直在被她忽視。

爹爹的眼神，神態。

變了！

如果，連她都有個冒牌貨，那么爹爹是不是也有！

這一路，她有過無數的猜想。可都沒有這個猜想，讓這么讓清卿毛骨悚然。

正此時。濃重的黑夜里，恍惚地掠過一個紅影。

崔清卿警覺，“誰！”

“呀！被發現了。”

前面剛進過面的紅衣姑娘，提著弓，走了出來。

崔清卿心一驚，目光飛快觀察四周。山腰上四處都是碎石，枯燥干黃的草，根本避無可避。

紅衣姑娘勾唇，架起弓，“命硬真費事啊！”

“你到底是誰！”崔清卿眉頭緊蹙，“為何要假冒我！”

“你不認識我！”紅衣姑娘大笑地前傾，“是我啊！小姐！”

崔清卿冷盯著紅衣姑娘。不答。

只見，她用長甲一劃，那張同自己相似的臉。

赫然，被破出一條細縫。

崔清卿目光微凝。

即使意識到她下一步要什么，還是會被眼前詭異的景象倒吸寒氣。

月下，紅衣姑娘竇紅的指甲，輕輕一側，泛起紅亮。緊著，就粗暴地剜了進去，不斷地拉扯著皺起的皮。

須臾。

一張點上紅痣的面皮，被剝落下來。

“銀屏！”崔清卿驚呼。

眼前露出真容的女子，正是她的最寵愛的貼身丫鬟。

“為什么會是你，銀屏！”崔清卿想不通，問了出來。

“為什么不能是我！”銀屏咬牙切齒，清秀的臉孔變得扭曲，“難道就因為我是丫鬟，所以連這都不配了嘛！你不過是比我會投胎而已！”

崔清卿像看一個瘋子，不可置信。

她本想大罵，但見她手里的長弓，心生畏懼，勸道：“銀屏，我不知你竟萌生這種想法。你若是想當小姐，我們回家，我可以讓爹爹娘親收你為義女，到時......”

“呵，小姐你可真傻！”銀屏不讓崔清卿往下繼續說。

“你不想想，若是沒人指使，五年前你又怎么會輕易被擄走!又怎么被賣去數千里外的涼州，為妓！”

看到崔清卿震驚的反應，她笑得愈發張狂，“而我，你眼里的小丫鬟，又怎么能這翻天的能耐，李代桃僵！”

崔清卿臉色鐵青，眼珠晃蕩，久久不停。

原本在腦子中的可怕念頭，被這話澆灌，開始瘋狂滋生！

“別嚇到她了，銀屏。”驀地，一道熟悉地聲音響起。

崔清卿滿臉防備，警惕地后撤步。

“乖女兒，怎么不叫爹爹了。”

崔清卿喉嚨發緊。死死咬著下唇，神情冷漠地盯著步步逼近的崔嘯。

崔嘯眸光一寒，“別拿這種眼神看我。”他向前一步，“不然我會忍不住，想挖掉。”

“你把我爹怎么了！”崔清卿全身發抖。

崔嘯笑了笑，注視著眼前暴跳如雷的人。

他眼里的刀，露了出來。

“終于認出來了啊。要是你底下的爹爹聽見，”他停頓了下，笑道：“會不會氣的，爬出來！”

“你殺了他！”崔清卿怒火中燒，沖上前，“你竟然殺了他！”

還沒等崔清卿靠近。一根脫弓的箭，迅猛，凌厲地朝她飛來。

崔清卿被箭射倒在地。肋骨上，鮮血瘋涌。

“乖侄女。何必這么為死人動氣。”崔嘯笑道。

叔叔？！

崔清卿捂住傷口，面色古怪，“你是爹爹，早年去世的孿生兄弟！”

“不錯！”崔顥拍掌。

“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我還沒死，死的是你爹。”他笑得癲狂，“他墳頭的草不知多高了！”

崔清卿盯著面前與爹爹面容相同的孿生兄弟，雙眸冒火，問：“為什么！爹爹他是哪里對不起你。你要殺他！”

“大哥，你真是生了個好女兒。她在幫你問我呢。”崔顥指天喊，“你就在這給我聽好！”

“因為你父親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他明明什么都不配！”他邊說，邊上前，“還什么都想要！橫刀奪妻，冒名頂替！”

“胡說八道！爹爹娘親是真心相愛！”崔清卿還沒說完，就被一巴掌打懵。

崔顥扼住崔清卿的下顎，“一個孽種，有什么資格評判。”

“罷了罷了。你好好上路。”崔顥嫌棄甩手，“放心，你娘親我會好生照顧。”

“畜生！無恥！”

崔清卿吃痛驚呼，右腿被崔嘯生生踩斷。

“五年前，看在你是懿娘骨肉的份上，我沒殺你。如今也想給你留個全尸，可是你偏不！”說完崔顥又踩斷了她的另一只腿。

“呸！我娘豈是你敢肖想！”

“你該對你爹說！”

崔清卿的手也被扭斷了。

她臉色如鬼，汗水把她的猙獰的五官，浸泡得可怖。

嘴巴也因劇痛，撕咬得血肉模糊。

銀屏收回弓，呆望著被崔顥折磨得，痛苦不堪的崔清卿，心底不由發涼。

“我做鬼...都不會....放過！”崔清卿磕絆道。

“啊！”

“鬼！我不讓你死，你連鬼都做不成！要怪就怪你好爹爹！”

崔清卿雙眼發昏，全身劇痛，卻早已分不清是哪里痛。

只死死撐著口氣，“娘親叫了你...幾年...阿嘯！”

剛說完，一雙手，就狠卡住崔清卿的脖子。

她喘不上氣，臉漲得通紅，像火一樣，把青筋都燒的跳了起來。

崔清卿咧嘴發笑，縱使嘴角的血在不斷泌出，仍目光奚落地瞟著發狂的崔顥。

她就是要惡心他！

要他一輩子，活在父親的影子下！

崔顥猛吸口氣，松手，扭頭怒喊，“拿刀來！”

崔清卿瘋狂咳嗽，不斷喘氣，像個瀕死的魚。她凸起的眼，緊緊盯著在擦拭小刀的崔顥。

“若是沒有了舌頭，你還能說什么！”

崔清卿看著持刀走來的崔顥，身體本能的發抖。

“崔顥！你...不得...好死！”崔清卿昂著頭，瞪著猩紅的眼。

“咔嚓！”

幽靜的夜，陡然，響起清脆的骨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