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覺真預想過這種情況，沒有反駁，而是將菩提祖師被抓的事說了出來，順便加了一點修飾：

“三星洞沒了……方寸山塌了……師父他被西天阿儺踩在腳下，受盡屈辱……此刻正在天庭時時遭受雷鞭之刑……”

“阿儺!”

孫悟空身上袈裟無風鼓起，僅三息，又恢復原樣。

“呵，阿儺他沒那個本事。若非師父自愿，或是如來佛祖出手，西天誰能讓師父受辱？”

胡覺真抓住孫悟空話中的關鍵詞：“你剛才喊菩提祖師師父？”

孫悟空身子微微一顫，假裝沒聽見，閉目進入酣睡。

胡覺真在孫悟空對面坐下，身子前傾，直視孫悟空的臉：“雖然我剛才說的有一點夸大成分，但三星洞差點被毀是真的，師父被天庭抓走也是真的！

師父有難，我們這些做弟子的難道能袖手旁觀嗎？”

孫悟空沒有睜眼，右手悄悄掐算一陣。

沉默半響，他才將眼睛打開一條縫，淡淡說道：“師父沒事。”

“現在可能沒事，但以后呢？”

“這件事是師父有錯在先。”

“師父有什么錯？據我所知，不就是拆了幾座不干人事的和尚廟嗎？殺了幾個作惡多端的佛門弟子？懲惡揚善難道還有錯？”

“懲惡揚善沒有錯！錯的是，師父懲的是西天的人！”

最后一句話，孫悟空貼在胡覺真耳邊，說的咬牙切齒，說的很小聲。

這時，一位僧人走進水簾洞，青年模樣，眉目清秀，手里端著茶盤。

他走到走到兩人中間：“斗戰勝佛請用茶，施主請用茶。”

面對僧人的到來，孫悟空突然情緒激動起來：“我說過多少次？沒我的允許，你不準進來！”

青年僧人指撥念珠，無視孫悟空的怒氣，默默坐到孫悟空身側：“我是斗戰勝佛的童子，進來為客人奉茶是職責所在。”

“我讓你上茶了嗎？出去！”

孫悟空抬腳往僧人身上踹。

僧人靈活躲開，行了個合十禮后，退出了水簾洞。

“那位是？”胡覺真目送著僧人離去的背影問。

“一塊狗皮膏藥而已。”孫悟空重新盤坐下，眼睛半合。

“師兄，你就完全不在乎師父的生死嗎？”

“師父不會有事，我可以保證。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會做。”

孫悟空擺擺手，繼續說：“覺真師弟如果沒有去處，可以待在我這花果山。”

說完，便不再開口，任胡覺真如何言說，孫悟空都沒再說過一個字。

這次交談很短暫，胡覺真沒能說動孫悟空，但也不是一無所獲。他看出孫悟空是擔心菩提祖師的，但被西天制約著，身不由己。

接下來的日子，胡覺真留在了花果山，就在水簾洞不遠處，開辟出一個小洞府。

每天固定兩個時辰去找孫悟空聊天，講一些三星洞中的趣事。

說是聊天，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在講，孫悟空閉目養神，但偶爾聽到被戒尺打手心之類的事，孫悟空的右手食指會不自覺輕輕敲動。

其余時間，胡覺真在洞府中修行。

他在為最壞的情況做打算，如果說服不了孫悟空，如果只能自己孤身一人，到頭來自身實力才是最大依仗。

猴老實每天都會來洞前約戰。

胡覺真本不想搭理他，但架不住每天被煩，于是應約了幾回，每回都以猴老實被嵌入墻上、地里、樹中結束。

連續的挫敗沒有讓猴老實認清差距，變得安靜老實，反而越戰越勇，從每天一次約戰，到每天早中晚三次約戰，有時候一天約戰七八次。

實在受不了的胡覺真，每天早上第一件事，便是沖出洞府，找到正往自己所在洞趕的猴老實，然后把他摁進地里摁深點。

猴老實吃了痛，加上還要帶猴兵們訓練、巡山，就不會再找胡覺真。

胡覺真后面一天都能享受安寧，去領悟自己習得的各項神通，然后進入水簾洞和孫悟空談心兩個時辰。

這期間，自稱“斗戰勝佛座下童子”的青年僧人也找過胡覺真兩回。

第一回，他找到胡覺真，報上了自己法號——凈固，取消凈固執之意。

第二回，他給胡覺真講了一些佛法釋義，中間穿插了兩三個“一葦渡江”之類的佛門小故事。

最后，凈固以一句“施主與我佛有緣”為總結，向胡覺真伸出橄欖枝。

胡覺真笑著把凈固趕出洞府。

他不清楚凈固知不知道，他和菩提祖師的關系。

如果不知道而來招攬自己，胡覺真打算反思有緣在哪，然后改掉。

如果知道還來招攬自己，胡覺真就有必要分出一份心神，去警惕這個不簡單的凈固僧人。

……

山中無四季，某日，胡覺真的臨時洞府內，空氣、石壁、石具，都像是融化般，交融、分離，然后又凝固，又融化。

胡覺真收斂法力外溢，睜開眼，洞府內一切恢復原狀，仿佛剛才發生的全是泡影。

他嘴角微揚：“《搬山功》距離精通又近了一步。”

而他的其他神通：聚石成兵和縮千山之術，都在《搬山功》進步后，能發出更大的威力。

他握了握拳頭：“待會可以把猴老實按得更深一點。”

這邊正說著，猴老實的聲音在洞外響起：“覺真師兄，快出來——”

一道黑影沖出，直撲猴老實。

“等一下！我今天不是來約戰的。”猴老實看著已經碰到自己鼻尖的拳頭說道。

胡覺真收回拳頭：“有別的事？”

“覺真師兄，是大事！”猴老實比劃了一個大圓。

在猴老實第十次被胡覺真打敗后，開始稱呼他為“師兄”，原本是喊“大哥”，但猴老實后來覺得孫悟空才是所有猴的大哥，所以定下稱“師兄”。

胡覺真沒有認下這個師弟，也沒有管猴老實怎么稱呼自己。

“花果山里，除了悟空師兄，就你猴老實地位最高，你能有什么大事？”

“今天可是大日子啊！一年僅有一回的大日子！大王帶領我們找到水簾洞的大日子！”

說著，猴老實拽著胡覺真，一蹦一蹦地走向水簾洞。

胡覺真到達時，瀑布前早已擠滿猴子，各種水果珍奇堆放在地上，一些猴指揮著另一些猴，圍繞瀑布，用藤蔓、鮮花和彩羽作裝飾。

還有一些猴搬運著美酒食物，從水簾洞跳進跳出。

猴老實叉著腰，看見偷懶偷吃的猴就上去踢一腳，向跟在后面的胡覺真解釋道：

“自打大王取經回來后，就不允許我們在水簾洞里住了，但大王用法力控制了花果山的天氣，同樣讓我們免于受風淋雨。

所以我們每年都會舉辦‘水簾洞節’，以感謝大王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