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木鳶掠過云夢澤時，林秋數清了腕間的裂痕——九道血線蜿蜒如河圖，每道對應昨夜墜落的熒惑碎片。蒙面女子操控著機關翼，發梢凝結的冰珠折射出七重星輝：“陰陽家用三百年豢養那顆災星，就為今夜分食天道。“

“豢養星辰？“林秋握緊懷中龜裂的《孟子》，“書里說熒惑主兵戈...“

“書里還說刑不上大夫。“女子冷笑截斷他的話，“三百年前那顆熒惑，是初代陰陽家主剜出右眼所化。“

木鳶突然劇烈顛簸。下方沼澤升起萬千幽綠鬼火，凝成《楚辭》中的山鬼精魄。她們吟唱著“風颯颯兮木蕭蕭“，藤蔓卻如法家刑枷纏向木鳶翅骨。

“是縱橫家的木魅陣！“女子咬破指尖在機關翼畫下墨家符咒，“抱緊我！“

林秋環住她腰身的剎那，瞥見女子后頸的烙印——那不是黥刑，而是兵家獨有的“虎符印“，邊緣殘留著被利刃刮去的龍紋。未及深思，木鳶已俯沖進瘴氣最濃處，青銅骨架與毒霧摩擦出鬼哭般的尖嘯。

云夢澤·殘天閣

瘴氣散盡時，林秋發現自己站在環形水廊中央。九十九盞青銅燈浮在水面，每盞燈芯都囚禁著《詩經》里的生靈：關雎、碩鼠、蒹葭...它們的喙與爪被金線縫合，唱誦著扭曲的雅韻。

“這里是殘天閣。“女子摘下破碎的儺面，露出眼尾的泣血痣，“諸子存放良知的地方。“

廊柱突然浮現浮雕：孔子泣麟、老子出關、墨子泣絲...每幅畫面都在龜裂，裂縫中滲出黑水。林秋觸碰老子像的裂痕時，指尖傳來嬰兒啼哭——那是他記憶深處從未有過的襁褓之憶。

“他們來了。“女子突然按住他流血的腕脈，“用《莊子》的坐忘篇！“

坐忘問心

追兵破開水幕的剎那，林秋翻開染血的《莊子》。“墮肢體，黜聰明“六字化作青煙鉆入七竅，五感頓時沉入混沌。他看見自己的魂魄站在星空中，腳下是碎裂成九塊的玉璧，每塊都刻著學派圖騰。

儒家的碎片傳來誦經聲：“克己復禮為仁...“道家的碎片騰起陰陽魚：“人法地，地法天...“當他伸手觸碰時，墨家碎片突然刺出機關弩：“視人之國若視其國！“

劇痛中，星空崩塌成學宮祭壇。三百年前的諸子正在歃血，王祭酒年輕的面容清晰可辨。他們手中的不是酒樽，而是從天道玉璧鑿下的碎片。兵家亞圣的劍鋒滴著金色血液：“今日之后，吾等皆為竊天者。“

“原來這就是獵天...“林秋的魂魄被拉回軀殼，正看見司星使的窺天儀洞穿女子右肩。朱明德手中的《韓非子》展開“五蠹“篇，文字化作毒蟲啃噬她的青龍紋。

“不要用學派之力！“女子嘔血嘶喊，“用你的本心！“

人道初鳴

毒蟲即將觸及女子咽喉時，林秋扯斷了腕間墨線。九道血痕騰空而起，在虛空寫就《尚書》殘句：“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每個血字都化作劍鋒，卻不是斬向敵人，而是刺入自己周身大穴。

劇痛喚醒了識海深處的十二萬九千六百世記憶。農夫的鋤頭、將士的斷戟、巫祝的骨笛...億萬生靈的悲歡凝成一聲嘆息，震碎了朱明德的刑名劍。司星使的窺天儀炸裂，飛濺的碎片映出林秋額間完整的玉玨——天道符重現人間。

“不可能...“王祭酒的聲音從水幕外傳來，“當年明明將你...“

殘天閣開始崩塌。林秋抱起昏迷的女子躍入水廊暗流，最后瞥見王祭酒撕開人皮面具，露出布滿星斑的臉——那是初代陰陽家主被剜去的右眼所化的“熒惑之瞳“。

薪火重燃

暗流通向某間石室，壁上刻滿被劃去的《樂經》。焦尾琴斷弦處生出蘭草，琴身刻著“大音希聲“。林秋將女子平放在琴臺上，發現她虎符印下掩蓋的竟是“姒“字——大周王朝的國姓。

“你究竟是誰...“他撫過琴身裂痕，指尖突然被割破。血滴在“希聲“二字上時，琴腔傳出蒼老歌聲：“天命玄鳥，降而生商...“

女子在歌聲中蘇醒，抓住林秋滲血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記住這種痛楚，這是人道最初的脈搏。“她的心跳與殘天閣震顫同頻，林秋腕間血痕開始編織成新的圖騰——不再是河圖洛書，而是一簇在廢墟中燃燒的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