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琉璃廠“秦古齋“的門檻上，手中的青銅核桃在掌紋間打轉。晨霧里飄來骨灰味，對街棺材鋪的伙計正往板車上裝小號柏木棺，每口棺材都貼著黃符——符紙走勢與陳三水碎骨上的鎮魂咒一模一樣。

“陸先生久等。“穿香云紗的老掌柜掀開簾子，腕間蜜蠟串壓著道青銅色疤痕，“您要的萬歷羅盤，是從陳秋山舊宅地磚下起出來的。“

羅盤天池泛著水銀光，磁針直指我懷中青銅簡。老掌柜突然咳嗽，指縫漏出青銅碎屑：“這物件邪性......當年陳家......“

門外傳來銅鈴響。四個戴儺面的力夫抬著青銅鼎進來，鼎身云雷紋間嵌著人牙。我的袖口突然發燙，那枚青銅鈴鐺在暗袋里高頻震顫，鼎內頓時涌出大股黑水。

“按住！“老掌柜甩出墨斗線纏鼎足。力夫們的儺面突然炸裂，露出腐爛半邊的臉——是京郊別墅里死去的摸金校尉。他們脖頸的銅鈴無風自響，頻率與青銅核桃轉動聲共振。

我抄起柜臺上的黑驢蹄子砸向鼎耳。黑水迸濺處，地板腐蝕出個深坑，坑底裸露出青銅澆筑的八卦陣。老掌柜突然暴起，蜜蠟串勒住我脖頸：“四八一該歸位了......“

青銅鈴鐺自主飛出，鈴舌刺入八卦陣眼。地磚轟然塌陷，我墜入條青銅甬道，兩側壁龕里站著陶俑——每個俑的胸腔都鑲著墨玉扳指，編號從“一“到“四百八十“。

“這是陳家歷代器奴......“老掌柜的聲音在頭頂回蕩，“你馬上要成四百八十一......“

甬道盡頭傳來齒輪聲。我摸到陶俑背后的銘文，發現是工程兵暗號：“炸東三“。扯斷俑臂當撬棍，壁龕里掉出包老式雷管。引線點燃的瞬間，整條甬道開始坍縮。

爆炸的氣浪將我掀進墓室。九具青銅棺槨懸在穹頂，棺底垂著血色藤蔓。中央祭壇上立著人形青銅樹，枝椏掛著二十四枚儺面，每張面具都對應一個摸金校尉的臉。

“甲子局成了......“石阿公的殘軀從樹后轉出，腹腔的血藤纏著半截青銅簡，“還差你的心頭血......“

青銅鈴鐺突然飛向樹冠。我撲向祭壇時，地面裂開深坑，坑底堆滿青銅化的嬰兒骸骨。石阿公揮動血藤，骸骨們突然組裝成三米高的銅尸，指節鑲著墨玉扳指。

“戌時三刻到！“銅尸胸腔傳出陳玄禮的聲音。我翻身滾到青銅樹后，發現樹干裂紋里嵌著陳三水的碎骨。碎骨突然聚成手掌，握住我持雷管的手刺向樹芯。

爆炸的火光中，青銅樹應聲炸裂。懸掛的儺面突然活化，咬住石阿公的血藤。我趁機攀上銅尸后背，將黑驢蹄子塞進它頸部的扳指凹槽。

“逆子......“銅尸體內爆出陳玄禮的怒吼。碎骨從四面八方飛來，在銅尸體表拼成鎮魂符。石阿公突然自爆，血藤碎片化作青銅菌絲，將整座墓室封成繭。

我蜷縮在銅尸殘骸里，摸到塊帶銘文的青銅簡殘片。菌絲繭外傳來老掌柜的慘叫，接著是利齒撕咬血肉的聲響。當第一縷月光透進繭縫時，青銅菌絲已爬滿我的左臂。

晨光中的琉璃廠死寂如墳。秦古齋已成廢墟，焦黑的梁柱間斜插著儺面杖。我翻開青銅簡殘片，背面滲出新的血字：“西郊義莊，甲子棺動......“

褲腳突然被扯動。渾身青銅斑的野狗叼著塊頭蓋骨，骨上刻著工程兵暗號：“勿信秦三“。骨縫里卡著片香云紗碎片，浸著老掌柜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