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手套觸到資料頁時,程驚鴻指尖傳來刺痛。那些血色手印在強光下顯出細微紋路——根本不是指紋,而是用戲曲妝特有的魚鱗皴法繪制的掌紋。
“監控顯示凌晨三點到五點,這層樓電力系統被篡改過。“刑偵隊長周正指著屏幕,“但茶水間的攝像頭...“畫面突然雪花紛飛,隱約有女子甩著水袖掠過的殘影。
程驚鴻湊近嗅了嗅血手印。鐵銹味下藏著熟地黃的苦澀,這是霓裳戲獨有的中藥顏料“朱衣淚“的氣味。她突然扯開小張的衣領,對方鎖骨處赫然浮現靛青刺青:扭曲的工尺譜符號。
“你們對實習生做了什么?“周正猛地轉身,卻發現白掌柜一行人早已消失。走廊盡頭傳來三弦聲,陸九霄斜倚在消防栓旁把玩著木匣,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像在丈量文物年代。
暴雨再度傾盆時,程驚鴻抱著戲箱沖進文物局檔案室。紫外線燈下,血手印逐漸褪色,顯露出民國報紙殘片——《臨淵大公報》1935年10月17日頭版:
驚鴻閣名伶沈蝶衣投湖自盡百年戲樓連夜封箱
配圖是具蓋著白布的尸體,露出的一截手腕戴著程驚鴻此刻正摩挲的鎏金蝦須鐲。更詭異的是,照片背景里驚鴻閣的匾額正在滴血,而現實中的殘匾此刻就躺在她的工具包里。
檔案柜突然發出刮擦聲。程驚鴻摸出防身用的銀簪,柜門卻自動彈開,泛黃的《霓裳羽衣戲總綱》啪地掉在地上。書頁間飄落半張戲票,背面用簪花小楷寫著:
亥時三刻攜玉扣赴約
她摸向頸間師父臨終所贈的羊脂玉扣,冰涼的觸感讓記憶突然閃回——
1935年·驚鴻閣后臺
沈蝶衣對鏡描著柳葉眉,鳳仙花汁染紅的指甲輕點檀木妝匣。銅鏡右下角嵌著半塊玉扣,與程驚鴻那枚正好能合成圓滿。
“班主,霍大帥的馬車到巷口了?!皩W徒捧著金絲楠戲箱跪在門邊,箱蓋開合間露出半幅血色水袖。
沈蝶衣將翡翠耳墜換成素銀丁香:“告訴連城,今兒這出《離魂記》,我要改戲詞?!八褐焐霸谡菩膶懥藗€“逃“字,反手印在學徒后背。少年還未起身,窗外突然傳來槍栓聲。
現代·臨淵城博物館
“程小姐對故紙堆的興趣,倒比活人更濃。“陸九霄的聲音驚得程驚鴻猛然合上書。他不知何時出現在窗邊,手中拋接著三枚銹跡斑斑的戲箱銅環。
“這是今早打撈隊從驚鴻閣地基挖出來的?!八麑~環按在桌上,擺成等邊三角形,“有意思的是,每個環內壁都刻著生辰——“他忽然用德語念出串數字,“1913年9月9日?!?
程驚鴻的后槽牙微微發酸。那是她太師父沈蝶衣的出生日期。
“更奇妙的是...“陸九霄打開木匣,取出手掌大的青銅齒輪,“這些零件,和銅環能組成一臺微型編鐘機括?!八D動發條,齒輪咬合聲竟哼出《游園驚夢》的曲調。
程驚鴻的懷表突然瘋狂震顫。表蓋彈開的瞬間,1935年的戲單化作灰燼,露出底下鑲嵌的玉扣——與陸九霄西裝扣子上的紋樣嚴絲合縫。
“看來程老板認得這個?!八录~扣拋過來,“我在柏林修復《霓裳密卷》時,發現每頁夾層都藏著這樣的玉片...“話音未落,整棟大樓突然斷電。
黑暗中有冰涼的手指撫過程驚鴻的耳垂。她旋身甩出水袖功架勢,卻聽見陸九霄悶哼倒地。應急燈亮起時,只見他白襯衫上滲出血跡,地上散落著七枚玉扣,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狀。
“別碰!」程驚鴻拽開正要撿玉扣的保安,“這是霓裳戲的'七星鎖魂陣'...“她突然頓住,玉扣表面正浮現出熒光路線圖——與申遺資料上的血手印完全重合。
窗外炸響驚雷。程驚鴻在雨幕中追著黑影跑到驚鴻閣廢墟,那人黑袍翻飛如折翼烏鴉。她踩到濕滑的斷椽時,黑袍人突然轉身,露出白掌柜溝壑縱橫的臉。
“丫頭,當年你師父就是太好奇...“龍頭杖重重頓地,瓦礫堆里升起十二盞慘白燈籠。程驚鴻這才發現每盞燈都套著戲班用的網巾,在風中晃成吊死鬼的模樣。
懷表突然開始倒轉。程驚鴻耳邊響起師父的告誡:“見到網巾燈,就唱《雷峰塔》...“她清嗓起調的剎那,燈籠齊齊炸成綠火,映出廢墟深處新挖的土坑——
五具身披戲服的骷髏擺著《五花洞》的亮相姿勢,頭骨全數朝向驚鴻閣殘存的戲神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