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走到匭使院,秦佾遠遠的便看到那里圍了不少的人。
分開人群,走到匭使院的門口,秦佾立刻便發現場面真是熱鬧非凡。
原本昨晚就應該被放回家的狄仁杰,此刻身穿著囚服,坐在匭使院的臺階之上。
韋承慶面帶苦澀的站在大門外,他身邊圍了一群人正在七嘴八舌的吵鬧。
看見張易之縮在匭使院大門的后面,秦佾連忙上前走到他的面前。
此刻匭使院上下都知道了秦佾是來俊臣的學生,因此他在這里已經是通行無阻。
“五郎,”秦佾看著焦頭爛額的韋承慶,有些好奇的問張易之。
“那都些是什么人,怎么一大早便在咱們衙門外面喧鬧?”
張易之看見秦佾也是喜出望外,他連忙附在秦佾的耳邊說了起來。
而通過張易之的描述,秦佾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這件事情要是說起來,還真是有些麻煩。
原來此刻圍在韋承慶身邊的,分別是兩伙人。
一邊是萬年縣的縣令傅文靜、司法縣尉李元紘、萬年縣不良帥魏昶以及他們帶來的不良人。
而另一邊則是昨天晚上,他在花萼樓中聽說若云說過,那個如今賦閑在家的右金吾衛大將軍,張玄遇將軍的家人。
至于他們兩方為何現在會圍在韋承慶身邊吵鬧?
原因很簡單,張玄遇死了,昨天晚上死在了花萼樓。
“我昨晚在花萼樓中還未就寢,忽然便聽說張將軍死了,我被萬年縣的司法縣尉審了一夜,今早才得以返回到衙門。”
秦佾聽到張易之這么說,才發現對方的臉上果然是一臉憔悴,整個人看起來都是疲憊至極。
這讓秦佾心中不由得對張易之產生了一絲同情,他好不容易被自己安排了個嫐,結果還什么都沒發生,就被萬年縣審了一晚上。
“那張玄遇死便死了,”秦佾有些不解的看著張易之,“萬年縣負責緝拿兇手便是,為何會與苦主家屬鬧到咱們匭使院?”
“唉......”
聽到秦佾的問題,張易之不由得嘆了口氣。
接下來他所講述的事情,竟然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原來昨夜當公孫娘子表演劍舞的時候,陪伴他的花娘們都圍在欄桿上看熱鬧。
等公孫娘子的表演結束,她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時,才發現張玄遇此刻已經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她們原以為張玄遇是心中煩悶,自己喝酒喝醉了,因此也不敢驚擾他。
但直到夜深了之后,當花娘想要將他扶起時,這才發現張玄遇已經死了。
可最讓人想不通的是,張玄遇身上沒有任何傷痕,四周也沒有打斗的痕跡。
“那他是怎么死的?”秦佾此刻也覺得這件事有些匪夷所思。
張易之此刻的臉上露出古怪之色,他瞟了一眼門外群情激奮的那些人,看到沒人注意自己。
這才附在秦佾的耳邊,壓低聲音告訴他。
“是自殺,萬年縣的司法縣尉李元紘,不良帥魏昶勘查完現場之后,得出的結論便是張玄遇在花娘們離席去看公孫娘子的時候,服毒自盡的。”
“啊?”秦佾此刻感到更加不可思議。
按道理說想要自殺的人,一般都會尋找一個隱秘的地方。
而且根據心理學的說法,一心求死的人往往會找一個自己熟悉的環境。
張玄遇要是鐵了心想要自殺的話,他為何不在自己的家中,反而跑去人多熱鬧的花萼樓?
“這也太不合理了!”秦佾將以上的想法告訴了張易之以后,說出了自己的結論。
“沒錯,”張易之點了點頭,“張家的家眷們也覺得事有蹊蹺。”
“據他們說,張玄遇昨天下午出門的時候,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去赴死的樣子。”
“萬年縣怎么說?”
秦佾雖然穿越之前,雖然也看過一些懸疑、破案的小說和影視劇作品,但他畢竟不是專業人士。
而在他看來,萬年縣的司法縣尉李元紘、不良帥魏昶,都是常年與各種兇案打交道的積年老吏。
再加上這個案子還牽扯到了朝廷三品大員,他們應該不會武斷的妄下結論。
“這也是此案最蹊蹺的地方,”張易之對秦佾說道:“他們在張玄遇的手中,發現了被緊握著的一個瓷瓶。”
“而瓶中原本裝著的,正是毒死張玄遇的毒藥。”
“因此,萬年縣才判斷,張玄遇是自愿服下毒藥而死的。”
“所以,張家的家眷們才會來咱們匭使院敲響登聞鼓,要向院正大人伸冤。”
“那咱們伸冤司的主事呢?”
秦佾抬起頭,在那群吵吵嚷嚷的人群中找了半天,除了韋承慶之外,再沒看見別的匭使院官員。
他其實在匭使院中如今只認識來俊臣、韋承慶和張易之三個人。
伸冤司的主事是誰秦佾并不清楚,他也是從韋承慶站在那里孤立無援,每人幫襯他看出的伸冤司主事不在當場。
“你說魏主事?”張易之的臉上頓時露出苦笑。
“今天張府的人扯著萬年縣來到咱們匭使院擊打登聞鼓,首先與他們交涉的就是伸冤司的魏主事。”
“可當他聽完萬年縣眾人的說辭之后,便也覺得張玄遇是自殺。”
“張府的人以為魏主事偏袒萬年縣,哪里肯依?”
“鼓噪著動起手來,也不知是誰將魏主事的腦袋打破了,此刻正在衙門中找人給包扎著。”
秦佾這才知道今天這件事情鬧得不小,也感嘆張府眾人膽大。
竟然敢在赫赫威名的匭使院門外惹事,還失手打傷了一個七品官員。
就在對這個案子一頭霧水的時候,忽然秦佾想起了坐在一旁臺階上的狄仁杰。
這可是一位斷案高手,在一千三百年后的世界,有多少人打著他的名號拍攝出無數莫名其妙的影視劇作品。
秦佾頓時想到,自己應該向狄仁杰請教一下對此案的看法。
畢竟盛名之下無虛士,在秦佾看來,對破了那么多大案子的狄仁杰來說,這個案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秦佾轉身走到狄仁杰的面前,深深躬身行了一禮。
“狄公,您怎么看?”
過癮啊過癮,這句話剛問完,秦佾的心中頓時大呼過癮。
原本都是狄仁杰說:“元芳,你怎么看。”
這一次臺詞被他搶了,不管這個案子最后結果是什么,反正這件事讓他感覺很爽。
然而,狄仁杰的回答卻讓秦佾目瞪口呆。
只見他用手輕輕捋了捋自己頷下的胡須,微微笑著看著秦佾反問了一句。
“小公爺,那你又怎么看?”
嚯......
秦佾心中立刻腹誹起來。
我問你怎么看,你倒好,回過頭來問我怎么看?
難道說你這個破案高手,全是靠著問身邊的人怎么看來找線索嗎?
不過既然狄仁杰問到自己了,秦佾心中的虛榮心豁然而起,他決定在狄仁杰面前裝個逼。
裝作沉思了片刻,他猛一抬頭看向狄仁杰。
“狄公,在下覺得張將軍不是自戕......”
“胡說,”秦佾的話還沒說完,他身后傳來的一聲暴喝打斷了接下來要說的話。
秦佾剛一轉過身,便看到一個身穿青色七品袍服,頭上綁著個白布條,大約二十多歲的男人,大步流星的從匭使院中走了出來。
“哪來的黃口小兒,你有什么見識,竟敢在匭使院門口大放厥詞?”
這男子一連三問,頓時讓秦佾愣在當場。
我是什么人?
我是你頂頭上司學生!
我有什么見識?
我看過七百多集柯南!
我大放厥詞?
我告訴你真相只有一個!
當然,這一番話秦佾只能在心里念叨,畢竟柯南是誰這個世界上除了他以外再無第二個人知道。
可此刻狄仁杰卻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他對著秦佾招了招手,示意對方將耳朵湊到自己的嘴邊。
“這一位,名叫魏獻,可是你們匭使院中出了名的臭脾氣。”
“不過也正常,他爺爺就是太宗朝第一脾氣硬的鄭國公魏征,他們老魏家出來的人,都一個樣。”
狄仁杰對秦佾耳語完,又轉過頭看著魏獻。
“魏家小子,你也別吵吵,站在你面前的,身份比你一點不差。”
“這一位可是冀國公的孫子,昨日剛拜入你們匭使院院正門下,來俊臣來公的高徒。”
秦佾聽見狄仁杰這一番說辭,險些沒將一口鮮血噴出來。
他拜來俊臣為師這件事,本來就是權宜之計。
來俊臣大廈將傾,自己恨不得躲他遠遠的。
可狄仁杰倒好,恨不得向全天下宣布自己攀附了那位酷吏。
但狄仁杰說的也是事實,再說人家可是正三品大員,自己能說什么?
只能將一口惡氣忍在肚子里面。
秦佾知道自己比魏獻年紀小,再加上人家是朝廷命官,而他是個白身。
至于所謂來俊臣學生這件事,不提也罷。
遇到韋承慶這樣喜歡阿諛奉承的小人好使,遇到魏獻這種跟他爺爺一樣剛正不阿的人,這個名頭屁用不頂。
想明白這其中的道理,秦佾連忙向魏獻行禮。
“在下秦佾,見過魏家世兄。”
秦佾本想著,有禮不打笑臉人,自己主動向魏獻行禮,他總該給自己幾分薄面。
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打臉這件事,總是來的讓人猝不及防。
只見魏獻看見秦佾躬身行禮,連忙閃到一邊,一臉嫌棄的撇了撇嘴。
“秦家小公爺請自重,我可不是你的世兄,我魏獻也不齒于跟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