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9月1日，南城一中圖書館。

林綿綿縮在圖書館最幽暗的角落，后背緊貼著冰涼的大理石柱。她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校服袖口的裂痕，那是今早養(yǎng)母用裁衣剪劃破的——因為她在早餐時多盛了半勺白粥。

承重柱的陰影在地面蜿蜒如蛇，恰好遮住監(jiān)控探頭的紅點。她把止痛片錫紙折成蝴蝶，翅尖蘸著臂彎滲出的血珠。染血的蝶翼在昏暗光線下泛著詭異的光，像極了昨夜養(yǎng)父醉酒后砸碎的那盞琉璃燈。

“同學(xué)，你的東西。“

突然響起的聲音驚得她指尖一顫，鋁箔蝴蝶飄落在《西夏文考釋》封皮上。抬頭時黑框眼鏡滑到鼻尖，她看見少年骨節(jié)分明的手正托著那本厚重的典籍，袖口露出的腕表折射出冷冽的銀光。

江逾白凝視著少女蜷縮成團的姿態(tài)，重生帶來的記憶在顱內(nèi)尖銳嗡鳴。2035年法醫(yī)報告的字句在眼前閃回：“尸體左臂內(nèi)側(cè)七處平行刺傷，兇器推測為圓規(guī)尖端......“

“謝謝。“林綿綿接過書就要逃離，書包掛鏈卻被對方勾住。青銅鈴鐺發(fā)出清響，在空蕩的古籍區(qū)激起回聲。

“你解開了?；韬钅沟木胚B環(huán)?！吧倌陦旱偷穆曇魩е娈愓痤潱坝们鷦e針在鎖芯留下37度劃痕，很精妙的手法?！?

她渾身血液瞬間凍結(jié)。昨夜?jié)撊胛奈锷鐖F的場景在腦海炸開：保險柜密碼盤轉(zhuǎn)動時的咔嗒聲，青銅鎖舌彈開瞬間撲面而來的松香，還有月光下那串鎏金鑰匙折射的冷光。

警報聲驟然撕裂寂靜。

林綿綿本能地抱頭蹲下，耳邊卻傳來一聲輕笑。少年舉著手機，屏幕上是實時監(jiān)控畫面——所有攝像頭都詭異地定格在空鏡頭上。

“現(xiàn)在這里是視覺盲區(qū)。“他指尖掠過她發(fā)間沾著的紙屑，“做個交易如何？我?guī)湍隳玫饺~助學(xué)金，你教我開鎖?！?

松木香突然濃郁起來。林綿綿瞳孔驟縮，這味道她在市博物館聞過，那尊唐代鎏金菩薩像的蓮花座里，就藏著這種特制防腐劑的香氣。

“為什么是我？“她啞聲問，指甲掐進掌心。

江逾白忽然握住她手腕，拇指按在最新那道傷痕上。他腕間的百達翡麗硌得她生疼，表面倒映出兩人交疊的身影：“因為你的傷口會說話——它們組成的摩斯密碼，正在求救?！?

窗外驚雷炸響，雨滴噼里啪啦砸在彩繪玻璃上。林綿綿看見自己蒼白的臉映在他瞳孔里，正把染血的鋁箔蝴蝶塞進《金瓶梅》崇禎本的書脊夾層。這本被蟲蛀的舊書將在十年后的蘇富比拍賣會上，以三千萬天價震驚學(xué)界。

“你怎么......“她的質(zhì)問被突然亮起的手機屏幕打斷。

江逾白展示的電子檔案上，赫然是她被克扣三年的助學(xué)金記錄。當(dāng)視線掃過審批人簽名欄時，林綿綿突然呼吸困難——那個龍飛鳳舞的“王美蘭“，筆跡與養(yǎng)母藏在衣柜深處的保險單受益人簽名一模一樣。

“明天放學(xué)后，文物修復(fù)室見?！吧倌陮?chuàng)可貼按在她滲血的手肘，“記得穿長袖，松香會腐蝕傷口。“

腳步聲由遠及近時，林綿綿才驚覺自己攥著對方的銀質(zhì)袖扣。鏤空雕花里卡著半片干枯的玫瑰花瓣，和她上周在垃圾桶撿到的枯萎花束如出一轍。

暴雨拍打著哥特式穹頂，江逾白望著少女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輕輕轉(zhuǎn)動腕表機關(guān)。表盤背面緩緩浮現(xiàn)熒光數(shù)字：14:35。這是他重生后第37次修正時間線，表盤裂紋又深了一毫米。

圖書館西側(cè)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他循聲望去，看見保潔員正對著滿地瓷片手足無措。那件仿北宋影青釉執(zhí)壺的殘片上，有道嶄新的裂痕——與前世林綿綿頭骨X光片上的紋路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