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時節，收獲之季，安紫陽穿著一雙嶄新的布鞋，和鄰居家的二狗子在玉米地中跑來跑去，這是媽媽前些日子剛為他新做的布鞋，一直不舍得穿，今天穿在腳上，走起路來虎虎生威！不用擔心有棱角的石頭會割到腳丫子了……

夕陽的余暉灑在村口的小路上，為歸家的人們鍍上一層金邊。安小梅背著書包，哼著老師教的歌謠，踏著輕快的步伐回到了家。

“紫陽！”安小梅遠遠地就看到了坐在門檻上的弟弟，“我回來了！”

安紫陽年齡不夠，還不能上學，但他對姐姐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吹浇憬慊丶?，他立刻跳起來跑到她身邊：“姐姐！今天在學校過得開心嗎？”

安小梅笑著摸摸他的頭：“當然開心啦！今天老師教我們認識了好多字！”

“字？”安紫陽眼睛一亮，“什么是字？”

安小梅從書包里拿出一本課本，翻開第一頁：“就是這些！”她指著書上的漢字說，“你看，這就是'人'字。”

安紫陽湊近看了看：“這不就是兩條線嗎？有什么難的？”

安小梅撇撇嘴道：“別小看它！寫起來可難了！”

安紫陽不服氣地挺起胸膛：“我也會寫！”

安小梅忍俊不禁：“真的嗎？那我教你吧！”

安小梅拿出一支鉛筆和一張白紙，遞到弟弟面前：“先從最基本的開始——橫和豎?！?

安紫陽接過鉛筆，學著姐姐的樣子在紙上劃拉。然而他的筆跡歪歪扭扭，怎么看都不像是漢字。

“這樣不對?！卑残∶纺托牡厥痉?，“橫要平，豎要直?！?

安紫陽又試了一遍，這次稍微好了一點。他得意地揚起頭：“看！我寫得還不錯吧？”

安小梅看著他歪七扭八的字跡，忍住笑點點頭：“進步很大！”

“現在我們來寫'人'字?！卑残∶芬还P一畫地寫著，“先寫撇，再寫捺。”

安紫陽照葫蘆畫瓢地寫了一遍，結果寫成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入“字。

“這不是'人'字！”安紫陽著急地喊道。

安小梅看著他著急的樣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急，慢慢來?！?

經過幾次嘗試，安紫陽終于寫出了一個還算像樣的“人”字。他興奮地舉著紙沖向母親：“娘！你看我寫的字！”

李秀蘭看著兒子的作品，欣慰地笑了：“我們家小紫陽真聰明！”

“娘，”安小梅突然抬起頭，“今天老師說我們班上有個同學家里大人不認識字，連孩子的作業都不會簽字?！?

李秀蘭的手微微一顫，針尖在衣服上扎出一個小孔。她強忍著內心的波動，繼續低頭縫補：“是嗎？”

“嗯。”安小梅繼續說道，“老師說如果家長不識字的話，可以請鄰居或者老師幫忙?！?

聽到這里，李秀蘭的手再也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煤油燈的光線在她布滿老繭的手上投下細密的影子。

“娘...”安紫陽抬起頭，看著母親的眼睛。

李秀蘭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小梅，你先去睡吧。”

安小梅乖巧地點點頭，和弟弟休息去了。

李秀蘭望著兩個熟睡的孩子，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李秀蘭出生在一個普通的農村家庭。那時候，村里像她這樣的女孩子大多早早輟學，幫家里干農活。她記得自己上小學的第一天，父親對她說：“家里地里的活兒離不開人，你在家幫襯著吧。”這就導致李秀蘭沒有機會讀書。

盡管不識字，李秀蘭卻用自己的方式支持著孩子們的學習。每當安小梅寫作業時，她總會坐在一旁默默地注視著女兒。

看著兩個孩子熟睡的樣子，李秀蘭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決心。她輕輕起身，從柜子里拿出一個破舊的筆記本和一支鉛筆。

“從今天開始...”她輕聲說道，“我也要學識字?！?

……

次日晨霧未散的石橋村口，老槐樹下，安紫陽騎在自家老黃牛背上，正用柳樹枝制成的“掏耳棒“戳著牛耳朵：“本大王封你為石橋村獸王，速速掃蕩前方這片茅草地！“牛尾巴不耐煩地甩起泥點，精準糊在蹲在槐樹根旁挖蚯蚓的二狗子后頸上。

“紫陽哥！”二狗子頂著滿脖子牛糞抗議，安紫陽歪著頭對二狗子說：“俺爹說牛糞沾身三日不洗能招財！”

“胡說！”二狗子探出沾著草屑的腦袋，“上回你尿褲子也說能招龍王爺！”

老槐樹突然篩落一串露水，兩個泥猴同時抬頭——叮鈴鈴的金屬脆響刺破晨霧，只見村頭王強騎著鳳凰牌自行車，后座綁著個會唱歌的鐵盒子，正像騎著麒麟獸般威風凜凜地碾過青石板路。

“讓開讓開！”王強肉乎乎的手指死命捏著車閘，“這可是大地方產的！碰掉塊漆夠買你們兩頭牛！”

老黃牛突然打了個響鼻，噴出的熱氣驚得車鈴鐺狂顫。安紫陽發現這“鐵?！本尤慌抡媾！?

立刻揪住牛角來了個急轉彎，黃牛厚重的身軀橫擋在石板路中央，牛背上安紫陽拿著“獸王掏耳棒”蓄勢以待。

“王鐵牛！”二狗子突然福至心靈，“你敢和我們安大王賽跑嗎？”

三個小腦瓜都沒注意到，老黃牛正盯著車筐里露出的半截甘蔗流口水。王強漲紅著臉拍響車鈴：“比就比！終點是村尾土地廟！”

比賽哨聲是二狗子放了個帶拐彎的屁。老黃牛嗅著甘蔗香埋頭猛沖，牛背上的安紫陽差點被甩進路邊的稻田，手里“獸王掏耳棒”早不知飛去了哪個田壟。

王強拼命蹬車的模樣活像只炸毛的松鼠，車后的鐵盒子里飄出變調的《信天游》，混合著車鏈子咔咔的抗議聲。

“鐵牛要散架啦！”二狗子舉著剛挖的蚯蚓當啦啦隊，“安大王快放牛屁崩他！

老黃牛突然剎住腳步——王強來了一個急剎車，自行車借著下坡慣性沖了出去，車座上彈起的王強像顆炮彈般栽進曬谷場的稻草堆。

“我的車鈴呢？！”王強頂著滿腦袋草屑哭嚎，“賠！把你們牛賠給我！”老黃牛斜睨了他一眼，用舌頭卷起那半截甘蔗悠哉悠哉的去找青草吃了。

“小強，你在哪兒？爸爸從城里托人給你帶禮物回來了，”正在這時，村口傳出王強奶奶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