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口依舊由那名守衛駐守,他筆直地站在門側,手中的長槍在陽光下映出一抹冷冽的金屬光澤,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往來的人。
萊昂低垂著頭,盡量讓陰影遮住自己的臉龐,雙手緊握韁繩,催動戰馬緩緩前行。
守衛察覺到他的靠近,微微皺眉,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隨即開口:“你要去哪?”
萊昂抬起頭,刻意壓低嗓音,語氣平靜而不露波瀾:“我需要離開這里。”
守衛眉頭皺得更深了一些,警惕地追問:“離開?你要去做什么?我恐怕不能就這么……”
話音未落,他的目光落在萊昂的臉上,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眼中閃過一絲恍然。
“啊,是你啊,我明白了。”
他猶豫片刻,隨后低聲說道:“好吧,我會放你走,但別讓任何人知道。”
萊昂微微頷首,神色沉穩:“放心,我不會透露半句。”
守衛不再多言,高聲朝著城門上的士兵喊道:“嘿!把落閘升起來,有人要外出執行任務。”
城墻上的士兵聞言,探出頭看了一眼,見萊昂一身塔爾木堡士兵的裝束,并未生疑,隨即縮回頭操控絞盤,厚重的閘門在嘎吱作響中緩緩升起。
萊昂朝守衛投去一記感激的眼神,輕輕夾緊馬腹,戰馬緩步前行,踏出城門,隨后速度漸快,朝著斯卡里茨的方向疾馳而去。
塔爾木堡的輪廓逐漸消失在他的身后,只剩下風聲在耳畔呼嘯。
……
天空陰沉,沉重的烏云壓低了天際,仿佛要吞噬整個大地。
臨近斯卡里茨,空氣中彌漫著嗆人的焦炭氣息,令人窒息。道路兩旁,曾經的木屋,如今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殘垣斷壁。
殘存的梁柱中,偶爾還有未徹底熄滅的余燼,閃爍著微弱的紅光,冒著縷縷黑煙。
萊昂緩緩放慢速度,雙手緊握韁繩,目光沉重地掃視著周圍的一切。
他的戰馬也似乎察覺到了不安,低低地打了個響鼻,馬蹄踏在泥濘的土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道路上,橫七豎八地倒著殘破的尸骸,他們身上的衣物破爛不堪,血跡早已凝固成暗紅色,慘白的皮膚在細雨中顯得格外刺目。
那些死去的農夫和村民,有的被亂刀砍成幾截,有的四肢扭曲,以怪異而痛苦的姿勢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萊昂的目光掃過一個倒在路邊的婦人,她的懷里緊緊抱著一個小小的身影——一個已經僵硬的嬰孩。
他的雙手微微顫抖,指尖不自覺地收緊,握著韁繩的關節泛白,他不愿細看,卻無法移開視線。
再往前行,他看到了更令人作嘔的一幕——一個由尸體堆積成的小丘,宛如修羅地獄的祭壇。
血水順著地勢緩緩流淌,匯聚成一灘深暗的淤潭,腐臭的氣息沖入鼻腔,讓人幾乎作嘔。
天空漸漸飄起了細雨,雨水滴落在這些死去的人身上,卻無法洗去這片土地上的血腥。
萊昂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切,胸口仿佛被一塊巨石壓得透不過氣。
他想象著這里曾經的喧鬧景象——孩子們在田野間奔跑,婦女在家門口織布,男人們在農田里辛勤勞作……可現在,一切都化作了沉寂的死亡。
他眼底浮現出一抹痛楚,他早已知曉斯卡里茨被屠,但當回來親眼所見這片人間煉獄,他才真正意識到——這一切,遠比他想象得更殘酷。
萊昂緩緩低下頭,掩去眼中的悲憤與哀傷,輕輕夾了下馬腹,讓戰馬加快步伐。
來到斯卡里茨最外圍的圍欄門口,他勒停了馬匹,翻身下馬,將韁繩系在一旁已經被燒得焦黑的木樁上。
萊昂伸手輕輕撫摸著戰馬的鬃毛,聲音低沉:“伙計,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戰馬輕輕甩了甩尾巴,低頭嗅了嗅地面,似乎也察覺到周圍的死寂,不安地刨了刨蹄子。
萊昂輕嘆了口氣,緩緩轉身,邁步走入斯卡里茨的大門。
一步踏入,滿目瘡痍,觸目驚心。
曾經寧靜的村莊,如今宛如一座死城。
尸體橫陳,鮮血染紅了土地,燒焦的房屋殘骸散發著刺鼻的焦糊味。
道路上零散地落著破碎的器具和被砍斷的肢體,都在無聲地訴說著曾經發生在這里的屠殺與浩劫。
萊昂站在村口,深深吸了口氣,卻只覺得胸口愈發沉重,甚至有些不敢踏入這片土地。
他步伐沉重,緩緩前行。
熟悉的街道如今滿目瘡痍,他的目光在廢墟間游移,試圖在這片死寂之地找到些許昔日的痕跡,可一切都已面目全非,曾經溫暖的故鄉,如今宛如噩夢般的修羅場。
就在他邁過斯卡里茨酒館門口時,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他的心臟仿佛被人猛地攥緊,呼吸微微一滯。他的步伐頓住,頭顱僵硬地轉向那個方向,目光落在那道倒臥于血泊中的身影上。
比安卡,那個曾經總是帶著輕笑迎接他的女孩,如今靜靜地倒在染紅的泥土上,她的衣裙被鮮血浸透,烏黑的發絲散落在地,宛如一朵枯萎的花。
她的雙眸半睜著,卻早已失去了光彩,唇角似乎還殘留著一抹未能訴說出口的最后遺憾。
萊昂的瞳孔驟然收縮,胸口翻涌起一股撕裂般的痛楚。
他腳步踉蹌著沖了過去,蹲在比安卡身旁,伸出手,卻不敢觸碰她冰冷的臉頰。
他的指尖懸在半空,微微顫抖,仿佛只要觸碰到她,她便會徹底消散一般。
“為什么?這不該是你……”
就在昨天,她還站在酒館的柜臺后,輕輕地向他遞上一杯麥酒。
她總是溫柔、總是微笑……可如今,她卻再也無法開口,再也不會抬起那雙溫暖的眼眸。
他的眼中燃起憤怒的火焰,牙關緊咬,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仿佛要將憤怒與悲痛生生碾碎。
“我會找到那群混蛋的……我會找到他們的,我發誓!”
他的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低沉而充滿痛恨,每一個字都如同利刃,刻進他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