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知道了？”陳漢文謹慎地問著。

陳浩軒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而且已經有小半個月了對吧。”

陳漢文有些驚訝兒子的觀察力，問：“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平日里陳浩軒沉默寡言的，但沒想到，這小子心思居然如此細膩。

陳浩軒低著頭，道：“這很難看不出來吧，你整個人狀態都變了，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陳漢文點了點頭。

是啊，如此大的變化，也只有白蓉那種不太機靈的人，才會覺得正常。

最近就連樓下的大爺大媽，都開始有風言風語，說自己跑去整容了。

“爸，出現這種變化，你是什么感覺啊？”陳浩軒忽然問道。

“感覺？”陳漢文想了想，很快大笑起來：“感覺當然就是一個字！爽！哈哈哈哈！”

“嗯？”陳浩軒狐疑地瞧了陳漢文一眼：“不是吧，爸，你被開除了還能這么開心？你沒事兒吧？”

“開除？”陳漢文一愣。

陳浩軒道：“對啊，你現在一身的肌肉，很明顯是鍛煉去了，要是正常上班，天天還要熬夜加班，怎么可能有時間鍛煉。”

“因此我一下就猜出來了，你年紀這么大，作為一個老程序員，肯定是被公司給優化開除了啊。”

“所以你現在才沒有在公司上班，你天天背著包出門，估計是在到處投簡歷，然后面試被拒絕吧。”

聽到這話，陳漢文恍然大悟：“你說的是我被開除這事兒啊。”

“不然呢？”陳浩軒問：“你還有什么事？”

“沒有沒有。”陳漢文順口答應著：“沒錯，我就是被公司開除了，所以現在沒有在上班了，這事兒你先別跟你媽說啊，我怕她接受不了。”

陳浩軒點了點頭：“我懂，男人嘛，都得自己扛著。”

一邊說，陳浩軒一邊感慨著，仿佛歷經了世事滄桑一般。

以至于陳漢文都感覺有些奇怪。

這小子是怎么了？這個年紀，十七歲，正是活潑開朗，傻逼呵呵的階段啊，怎么這小子開口一股喪氣呢？

自己像他這么大的時候，還跟幾個室友半夜去KTV唱《開心超人》呢。

陳漢文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問：“誒，你小子這是怎么了？怎么垂頭喪氣的？有心事啊？”

陳浩軒沉默了好一陣子，才突然抬起頭，用一雙深沉的眼睛看了過來：“爸，我想好了，等我高三畢業就不念書了，直接去找個班上吧，我不上大學了。”

“你說啥？”陳漢文人都懵了。

仿佛給了陳漢文一個迎頭暴擊。

這小子，不念書了？

好家伙，叛逆期的勁兒又上來了是吧！

此時的陳漢文，體內一股巨大的力量噴涌上來。

促使他想要抽出腰間的七匹狼，對陳浩軒進行一次愛的感化。

不過鑒于現在是在地鐵上，眾目睽睽，不能當眾行兇，他還是克制住了沖動，問道：“怎么了？你是怎么想的？怎么突然就不想念書了？月考考砸了啊？”

“也不是突然吧。”陳浩軒的語氣開始嚴肅了起來。

“爸，現在這就業什么情況你也知道，就算上了大學，畢業了又怎么樣呢，還不是找不到工作。”

“就算找到工作了，也就是給人打一輩子工，然后和你一樣，到了三十多歲四十歲就被開除，不是去當保安，就是去送外賣，沒前途的。”

“我的成績，也不可能上什么頂尖名校，如果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就算去念了，又有什么意義呢？”

陳浩軒很明顯是非常認真的考慮過這個問題，說話顯得極其深沉。

一時之間，以至于陳漢文都想不到反駁的方法。

陳浩軒接著說道：“爸，咱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就是個普通家庭，房子的貸款還有十多年沒還呢。”

“媽的工資也不高，本來日子就夠緊巴的了，結果現在，你又被開除了。”

“就你這個年齡，想要找一份好的工作已經沒希望了，咱家連車都沒有，你跑順風車都不行，最多買個小電瓶跑跑外賣。”

“要是我去上大學了，又是要一大筆開支，那這一家的開銷該怎么辦啊？總不能都壓給你一個人吧，你也都這把年紀了。”

“所以我想好了，等我高三畢業，就直接去找個工作，到時候就能給家里賺錢了，你也不用每天拼了命地干活。”

“反正我這破成績也好不到哪兒去，干脆就算了，咱們就好好把穎兒照顧好就行了，咱們無所謂，不能讓她吃苦啊。”

“你看——”

陳浩軒說著，突然掏出了錢包，語氣得意了起來：“我剛剛趁體育課沒事，幫人裝電腦去了，安裝費還掙了一百六呢！你要是缺私房錢，我給你六十啊！夠你四包煙錢了！”

幾張紅紅綠綠的票子塞在陳浩軒的錢包里面。

看得陳漢文鼻子一酸。

沒想到，這個小子平時沉默寡言的，心里居然壓著這么多的事兒。

也是啊，就這家庭狀況，穎兒年紀還小，意識不到。

可是陳浩軒已經很明白他們在這個城市的位置了。

底層的螻蟻。

窮人家的孩子，雖然沉默，可誰的心里不是明明白白的呢。

只是沒想到這小子，平時打打游戲，現在都能出去幫人組電腦賺錢了，也真是厲害。

陳漢文一伸手，用力摟住了陳浩軒的肩膀，像哥們兒一樣挎著：

“你小子！年紀輕輕的，哪兒這么多心思啊？有這功夫，多琢磨琢磨學習的事，你都能上重點了。”

“還我老了？要不然跟你爹我掰手腕，看看你力氣大還是你爹力氣大！”

“來不來？”

陳漢文伸出了粗壯的手臂。

陳浩軒搖頭：“算了吧，你這天天不上班，練一身腱子肉，誰跟你比啊。”

陳漢文笑道：“說的是呢，你爹我離老頭兒還差的遠呢。”

“你小子別想那么多，至于上不上大學的，你自己想清楚，但是千萬別為了家里的狀況就去急著賺錢。”

“這么著急上班干嘛啊，我如今正當年，你說不定還有機會當富二代呢，哈哈哈哈。”

陳漢文得意地笑著。

然而陳浩軒一臉無奈。

這老爹也太不靠譜了！

還富二代？

自己從初三那年，就沒有想過這么離譜的事情了。

就他一個大齡程序員，能有什么發財的機會啊？

唉。

陳浩軒搖了搖頭，看著不靠譜的老爹。

果然，這個家庭的重擔最終還是只能靠我來扛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