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88章 杯弓蛇影,禍起蕭墻

  • 玉華真仙
  • 別夏迎秋
  • 3244字
  • 2025-08-28 23:50:00

克武城周遭多湖泊沼澤,唯南北東三條馳道可供通行。

此刻已至寅時末,長夜將盡,可天際濃云壓頂,陰雨霏霏,整座城池仍陷于沉沉黑暗之中。

鎮守將軍府內卻是徹夜燈火通明,彩綢高懸,琉璃燈盞照得廣闊府邸亮如白晝。

但見高堂廣廈連綿相接,雕梁畫棟極盡工巧,殿宇堂皇,屋舍富麗,金碧交輝,一派奢靡氣象。

盛宴尚未停歇,錦衣繡帶的仆婢手持酒食器皿,在廊道間往來穿梭,步履急促。

府邸中央臺基高筑,一座明黃琉璃瓦覆頂的殿宇巍然矗立。

殿內深闊廣大,橫梁懸錦幔,壁上嵌明珠,燭臺皆以純金鑄就,映得滿室流光溢彩。

這般宏大的殿堂中卻僅有二人。

高處黃金御座之上,蔡中豪斜倚靠背,以手支額,錦繡披風覆身,正自閉目養神。

他年逾花甲,卻面如傅粉,唇若涂丹,身姿頎長挺拔,觀之竟似二十許人,唯眼角細微略顯歲月痕跡。

下首一座特制錦榻上,蔡中石癡肥的身軀如山傾頹,深陷綢緞之中。

他面色蠟黃,雙目黯淡無光,皺紋突顯,如刀刻般嵌于松弛的肥肉之間。

只見他一手執鎏金酒壺,一手持夜光杯,自斟自飲不休,酒液時常從嘴角溢出,順著三重下巴滴落到錦袍上,卻也渾然不管。

驀地,一道電光劃破天際,隆隆震響良久方才傳至,殿外驟雨更急,敲打琉璃金瓦,聲如碎玉相擊。

蔡中豪倏然睜目,眸中精光乍現即隱,指尖輕叩御座扶手,發出金鐵輕響。

那廂蔡中石被雷聲驚得手顫,夜光杯墜地,肥碩身軀猛地緊繃,卻又很快恢復原先癱軟之態,自顧自從案上另取一只玉杯續飲。

殿外風雨凄迷,殿內燭影搖紅。

燭火搖曳間,蔡中石忽被一口烈酒噎住,霎時面紅耳赤,蜷縮在錦榻上劇烈咳嗽起來。

他懷抱酒壺,渾身震顫,咳得撕心裂肺,連懸于梁上的錦幔都隨之簌簌抖動。

蔡中豪冷眼旁觀,漠然道:“沉湎酒色,最是勞神傷身。四弟合該收斂些。”

語聲寒峻,如冰刃刮過殿柱。

蔡中石咳嗽稍止,顫巍巍自衣襟內摸出一枚灰白丹丸,仰首吞下,卻仍不忘就著壺口猛灌一口烈酒。

他喘著粗氣,嘿嘿笑道:“小弟可無兄長那般豪情壯志。什么功名利祿,什么權勢富貴,大限一至,皆要煙消云散。于我而言,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時行樂方為緊要。”

蔡中豪聞言,眉頭大皺,極為不喜這等喪氣消沉之語。

他抬頭望向橫梁上高懸的錦幔,傲然言道:“待我神功大成,自能長生不老,克武蔡氏亦可千秋萬代,香火永續。”

蔡中石打了個酒嗝,咧嘴笑道:“小弟怕是無福得見兄長威風嘍。”

“可惜延美侄兒慘死,同樣見不到親父的蓋世英姿。”他忽又陰陽怪氣地接道,隨即發出一陣怪笑,“雖說我那可憐的侄兒本也見不著,哈哈哈!”

言罷,他仰首將一壺烈酒盡數灌入喉中,狠狠將鎏金酒壺擲于地上!

但聽“砰”的一聲脆響,酒壺頓時粉碎,碎金四濺,余音遠遠傳出殿外,沒入風雨聲中。

少頃,便見一名侍女手捧托盤,急步入殿。

她行至錦榻前,將新酒壺輕輕放于案上,垂首福了一福,自始至終未敢抬頭,匆匆倒退出殿。

蔡中石混濁雙目瞥向那疾步遠去的侍女,腹中登時騰起一股毒火,旋即又熄滅得無影無蹤。

他拍了拍自己臃腫的肚腩,長嘆一聲,執起新酒壺,將夜光杯斟滿,默默獨飲。

蔡中豪聽聞親弟的奚落,眼中掠過一絲森然厲色,雙拳倏然緊握,指節捏得咯咯暴響。

蔡延美以及腹中那枚血丹,關乎他成道之望,如今卻尸骨無存,十數年苦心栽培,盡化泡影!

只盼蔣玉良能有補救之法,否則他迫不得已,也唯有行那天誅地滅之事!

蔡中石見兄長目露兇光,只哂然一笑,不以為意。

兄長為求長生,修煉邪功,這十數年來,不斷吞煉子嗣精血,他早心知肚明。

虎毒尚且不食子,兄長卻喪心病狂至此,他昔年亦曾苦心勸諫,奈何兄長卻以振興門楣為托詞,一意孤行。

他無力阻攔,又唯恐兄長將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干脆自暴自棄,以酒色自戕。

隨著幾位侄兒與同胞兄弟相繼殞命,他愈發放情縱欲,如今未至天命之年,卻已油盡燈枯,死期不遠。

然俗語有云,“人年五十,不稱夭壽”,他蔡中石一生享盡榮華,極樂皆嘗,也算不枉人間走一遭!

至于身歿名滅后,世事浮云爾,又何懼洪水滔天?

他仰首飲盡杯中殘酒,語氣似醉還醒:“兄長為光耀門庭,殫精竭慮,小弟卻終日飲酒作樂,未能分憂,實是過意不去。昨日兄長痛失愛子,小弟為報兄長多年照拂之恩,愿奉上一禮,略表寬慰。”

蔡中豪心知他又要大放厥詞,目視殿外風雨,置若罔聞。

蔡中石自嘲一笑,嗓音沙啞:“小弟子女雖眾,可成才者一個也無,倒是個個與小弟一般,五毒俱全。”

他醉眼惺忪,朝蔡中豪大咧咧一瞥,朗聲道:“小弟死后,兄長大人若看他們不順眼,任其自生自滅便是;若尚能入眼,盡管拿去煉藥,小弟絕不介懷!”

言罷,蔡中石縱聲大笑,卻見兄長神色如鐵,無動于衷,漸漸止住笑聲,化作幽幽一嘆:“小弟閑來無事,曾向道童借閱《道藏》,得知轉世投胎之說,并非毫無依據。延孝、延德兩位賢侄,品行出眾,本該作為蔡氏中流砥柱,豈料英年早喪。若泉下有靈,理應投胎再世,重回兄長膝下承歡......”

“夠了!”蔡中豪冷聲截斷話頭,雙眼微瞇,斂去目中寒芒,“你喝醉矣,早些回寢院安歇罷。”

蔡中石卻強撐著手臂,坐直身軀,正色凜然:“我為克武參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值此敗軍之際,正當守夜以慰英靈,若擅離職守,豈不令玄洪衛將士寒心?”

蔡中豪不愿與這命不久矣的胞弟多費口舌,索性閉上雙眼,運轉秘法,緩緩煉化腹中即將凝結的血丹。

蔡中石仍滔滔不絕:“單弼敗于張慎之手,尚可饒恕。可荊勉老匹夫年逾七十,單弼竟也不敵?玄洪衛本是蔡氏私兵,兄長卻奪我兵權,交予外姓之手。如今非但未能收復武德,反而損兵折將,大敗而歸,致使舉城嘩然!”

他越說越是激憤,聲色俱厲:“單弼年少成名,智勇兼備,絕非庸碌之材。此番戰敗,實是蹊蹺!以小弟之見,他定已察覺兄長對單氏子弟投毒之事,故而刻意報復!”

“白日推山、鎮海二營精銳盡喪,夜間玄洪親衛折損半數,如此連番大敗,我蔡氏根基已然動搖!”

“方才穆、徐、單、雷四家元佐議政之際,眉來眼去,言辭閃爍,保不齊已生異心,此刻正在偏殿密謀造反!”

蔡中豪對此不理不睬,只一味運煉血丹,周身泛起一層濃濁血光,眉宇間煞氣流轉,狀如幽冥厲鬼。

“兄長!”蔡中石看在眼里,卻絲毫無懼,驀地大喝一聲,“請兄長速做決斷!”

“做何決斷?”蔡中豪閉目回道,周身血光愈發渾厚。

“先奪單弼軍權,以失職之罪,打入死牢,”蔡中石面色狠戾,怒聲喝道,“若另三家不敢阻攔,便順勢將穆、徐兩家一同問罪,雷氏獨木難支,不足為慮,日后慢慢炮制便是。”

蔡中豪冷聲反問:“此四家皆系元佐重臣,軍中親朋故舊遍布,其權柄豈是一紙公文可奪?行事如此激進,只會自亂陣腳,武德城已失,倘若沈肅之趁勢揮軍北上,克武城如何能擋?”

蔡中石嗤笑一聲,滿飲一杯烈酒:“世人皆言沈肅之足智多謀,我看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此人懼內,人所眾知,如此無膽之輩,豈敢冒天下大不韙,攻我克武雄城?”

“此人無需攻城,只需兵臨城下,我克武即生不測之患。”蔡中豪漠然應道。

蔡中石聞言,心神劇震,雙手微不可察地一顫。

他強自提起酒壺,斟滿夜光杯,輕抿一口,不動聲色道:“哦?能有何不測之患?”

蔡中豪霍然睜目,如兩道冷電,向他直射而去。

蔡中石心頭陡然一虛,再也無法保持鎮定,頃刻間汗透重衣,忙垂眉耷眼,舉杯飲酒,掩飾惶窘之色。

“你莫非忘記,殺害我兒的兇手是誰?”蔡中豪咬牙切齒道。

蔡中石暗暗松了口氣,眼睛一瞪:“自是知曉。”

蔡中豪已無心運法,周身血光倏忽收斂,望著殿外雨幕,沉思不語。

顧惟清一劍斬破八極血陣,兩千精銳瞬間暴斃,尸骨化作漫天血霧。

此事經潰逃輔兵之口,早已傳遍克武城。

昔日擁護顧懷明承繼大位的世家舊部,得此鼓舞,已然蠢蠢欲動。

四家元佐雖有不遜之舉,終究曾與自己利益與共,為大局著想,當以安撫為先。

蔡中石自然也能想通此理,但他渾不在意,咽下口中烈酒,頓時計上心頭,欲要再行勸諫。

蔡中豪卻猛地站起,將裹身披風甩至半空,洪聲喝道:“一己之力,獨斷天下!此等風采,誰人不慕?我蔡中豪絕不甘心茍活百載!長生大道,通天達地,某必得之!”

聲震殿宇,竟壓過窗外風雨,金燈燭火為之搖顫不定!

“將軍志存高遠,道心堅凝,任前路千難萬阻,亦作等閑事耳。真我輩中人也!”

一道低柔聲音,漫過重重雨幕,自殿外悠悠傳來,字字清晰,似在耳旁訴說。

主站蜘蛛池模板: 赤城县| 皮山县| 靖江市| 互助| 五河县| 云浮市| 陵水| 平泉县| 武安市| 武安市| 庄河市| 南充市| 鄂州市| 筠连县| 车险| 平潭县| 涪陵区| 喜德县| 八宿县| 武安市| 龙里县| 田阳县| 彭泽县| 浠水县| 大冶市| 延津县| 临沧市| 永川市| 东台市| 旬阳县| 石渠县| 界首市| 若羌县| 淄博市| 成安县| 潜江市| 肃北| 洞口县| 延寿县| 临潭县| 政和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