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燈在油麻地老街的雨簾中暈開光斑，莫傲天和船老大擠在塑料棚下的小方桌前。鐵鍋翻炒的爆響聲中，老板甩著圍裙端來最后一道避風(fēng)塘炒蟹，蟹殼在辣椒與蒜粒間泛著焦香。

“兄弟，食多啲！“船老大用筷子戳著油亮的叉燒，肥瘦相間的肉塊滴落琥珀色醬汁。他仰頭灌下半瓶藍(lán)妹啤酒，脖頸上的刺青跟著喉結(jié)滾動(dòng)：“香港幾好，搵個(gè)本地妹成家......“

莫傲天捏開第十瓶啤酒，喉結(jié)隨著吞咽起伏。酒精灼燒胃壁的刺痛感讓他清醒——這是唯一能短暫忘卻往事的方式。

“當(dāng)啷“一聲，船老大碰翻醋碟。深褐色液體在桌布上漫延。

“喂！發(fā)乜呆？“船老大油膩的巴掌拍在他后背。莫傲天條件反射地繃緊肌肉，常年習(xí)武練就的體格讓船老大齜牙咧嘴：“哇，后生仔身板硬過碼頭纜樁！“

隔壁桌醉漢突然拍桌高歌《上海灘》，破鑼嗓子驚飛了屋檐下的麻雀。船老大訕笑著岔開話題：“尖沙咀麗晶酒店的按摩技師，波大腿長......“話沒說完就被莫傲天用蟹鉗堵住了嘴。

雨簾在霓虹燈下織成金色紗帳，船老大嘬著田螺突然頓住。塑料簾外傳來密集腳步聲，三十步外的粥鋪接連熄滅招牌燈。

“老板，埋單。“莫傲天摸向褲袋里的零錢，余光瞥見巷口涌出的黑影。穿骷髏T恤的刀手們呈扇形圍攏，為首的光頭男人轉(zhuǎn)著尾指金戒指：“大塊頭，有人中意你身板夠硬啊。“

船老大吐出螺殼，油手在桌布上抹了抹：“金牙羅？你大佬上個(gè)月仲同我飲早茶...“

金牙羅一腳踩翻塑料凳，砍刀在掌心拍得啪啪響：“老鬼，今晚沒你事。“他突然指向莫傲天，“這大塊頭今天活不了，現(xiàn)在要卸他兩條胳膊當(dāng)利息。“

莫傲天抓起玻璃樽裝可樂，拇指頂開鐵蓋：“你認(rèn)錯(cuò)人了。“

“錯(cuò)你老母！“金牙羅掀開衣襟露出腰間淤青，“錯(cuò)...“話沒說完，可樂瓶擦著他耳朵飛過，在身后馬仔臉上炸開。

船老大抄起鐵鍋潑出滾燙的粥，白灼蝦混著姜絲淋了前排刀手滿頭。趁著對方捂臉慘叫，他矮身鉆過桌底，蔡李佛“穿心腿“踹斷三人脛骨。

“走啊！“老頭撞開莫傲天，自己卻被刀尖劃破衣袖。莫傲天反手擒住刀手手腕，八極拳“大纏“卸掉關(guān)節(jié)，奪下的砍刀旋身劈斷兩把襲來的利刃。

金牙羅突然擲出鋼制煙灰缸，莫傲天偏頭躲過，暗器在鐵皮墻上砸出凹坑。二十余名刀手趁機(jī)壓上，砍刀織成銀色羅網(wǎng)。

“開！“船老大暴喝一聲，蔡李佛“左右掛捶“砸翻三人，抄起竹制蒸籠架格擋刀鋒。莫傲天借勢突進(jìn)，八極“猛虎硬爬山“震得金牙羅連退五步，后背撞翻海鮮池。

掙扎的東星斑甩尾拍在光頭臉上，莫傲天趁機(jī)抓起冰桶砸向人群。碎冰碴中，他扯住金牙羅衣領(lǐng)：“誰指使你？“

“你惹不起的人！“光頭突然張嘴咬來，莫傲天閃避時(shí)被刀光劃破褲管。船老大甩出鐵鏈鎖住三把砍刀，發(fā)力拽倒刀手：“后生仔，擒賊先擒王！“

莫傲天突然矮身掃堂腿，金牙羅踉蹌后退撞翻煤氣罐。他腳尖挑起滾落的閥門，八極“崩拳“將鐵疙瘩轟向追兵。慘叫聲中，五名刀手抱著骨折的手臂倒地。

“走水喉！“船老大掀開地溝蓋板，腥臭的污水味撲面而來。莫傲天猶豫間，老頭已經(jīng)拽著他跳進(jìn)暗渠。上方傳來金牙羅的咆哮：“斬開渠蓋！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兩人在齊腰深的污水中跋涉，船老大突然悶哼一聲。莫傲天摸到他后背黏膩的血跡：“你中刀了？“

“擦傷啫。“老頭摸出防水袋裝著的手機(jī)，熒光照亮銹蝕的管壁，“前邊第三個(gè)岔口上去是碼頭倉庫，我...“

頭頂突然傳來鑿擊聲，水泥碎屑簌簌落下。莫傲天拽著老頭狂奔，八極拳“沉墜勁“震開墜落的石板。當(dāng)他們爬出下水道時(shí)，追兵的火把光已在百米外晃動(dòng)。

船老大癱坐在集裝箱陰影里，撕開襯衫包扎傷口：“剛才那招'探馬掌'，你師父是不是滄州八極門的？“

莫傲天望著海面起伏的漁火，記憶的畫面突然模糊。他握緊滲血的拳頭：“我不記得了。“

警笛聲從碼頭入口傳來，金牙羅的罵聲逐漸遠(yuǎn)去。船老大摸出半包壓扁的香煙：“后生仔，你究竟忘了多緊要的事？“

潮濕的海風(fēng)卷走煙圈，莫傲天看向掌心新添的傷口。那些破碎的記憶殘片里，似乎總有雙猩紅的眼睛在暗處窺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