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
崇禎皇帝召來了朱慈烺。
一進入殿中,朱慈烺就看到御案擺放著的兩摞奏疏。
左邊那摞很厚,右邊那摞只有一本。
“兒臣參見父皇。”朱慈烺行禮。
“周延儒上的那道奏疏起了效果。”
崇禎皇帝用手一指,“看到左邊的奏疏了沒?全是彈劾嘉定伯周奎的。”
“右邊那本奏疏,是嘉定伯周奎上的。”
“你猜一猜周奎的奏疏中寫了些什么?”
“回稟父皇,兒臣猜測,嘉定伯應當是上疏自辯。而后彈劾周延儒憑空誣陷。”
崇禎皇帝瞟了一眼朱慈烺,心道,這小子怎么猜的這么準。
按規矩,受到彈劾,上疏自辯屬于常規操作,猜到這一點,沒什么奇怪。
可能猜到周奎會反咬一口,彈劾周延儒,卻不太容易。
崇禎皇帝想了想,因為要動嘉定吧伯府,自己對內廷看得緊,奏疏的內容不會透漏出去。
那就只能是自己的兒子是確有其能。
作為父親的崇禎皇帝,肯定希望事實確實如此,
“你猜的很對。”
“大同總兵姜瓖已經調任南京右軍都督府僉書,朱三樂接任大同總兵。”
“宣府總兵唐鈺已經被免職,兵部推舉王承胤接任宣府總兵。”
“三千遼兵已經入衛京師,朕會用他們重建京營。”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朱慈烺注意到了一個人的名字,宣府總兵王承胤。
這家伙可是不戰而降之人。
“兒臣聽聞王承胤多有不軌行徑,宣府如此重鎮交予這樣之人,怕是有傾覆之危。”
“王承胤沒在京師任過職,你是如何得知他多有不軌?”
朱慈烺不知如何解釋,總不能說自己是穿越過來的吧?
好在,崇禎皇帝的疑心病犯了,沒有繼續追問。
“眼下朝廷并無太多人可用,但宣府這樣的重鎮還是馬虎不得。”
“朕會派人去查的,倘若王承胤確有不軌,到時候再撤了他。”
朱慈烺自然不能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結,“父皇英明。”
崇禎皇帝看著自己的兒子,“三千遼兵已經入衛京師,嘉定伯府的口子朕也給你開了。”
“《論語-雍也》有言: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后君子。”
“與周奎這樣的人打交道,你一定要記住這句話。”
朱慈烺明白崇禎皇帝的意思,在京師的三千遼兵,那是底氣。
論語中的那句話,則是提醒自己,對付周奎這樣的無賴,需軟硬兼施。
周奎是當朝國丈,又是太子的外公,倘若他耍起無賴,自己必須要注意身份。
周奎可以不要臉,但太子不能不要臉。
而且,外孫逼迫外公,就算周奎有罪,可這樣的事,傳出去,也是好說不好聽。
“兒臣明白。”
望著自己兒子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崇禎皇帝不禁笑了笑。
“朕不會讓自己的兒子出頭當這個惡人的。”
“朕會讓錦衣衛掌印駱養性和你一塊去,有什么不好說的事,讓駱養性去干。”
“謝父皇。”
…………
嘉定伯府。
大隊錦衣衛圍了過去。
周鑒滿頭大汗,急匆匆的跑進正堂。
“爹,不好了。”
“完了,爹。”
周奎耷拉著臉,“混賬東西,你爹好端端的就在這站著,怎么就完了!”
周鑒沒功夫解釋這個,“爹,錦衣衛把咱們嘉定伯府圍了,看樣子,是要抄家。”
“抄家?”周奎心里一格愣。
周奎雖然出身卑微,可也混跡官場多年,知道朝廷的規矩。
別說是他這樣的外戚伯爵,就算是普通官員,也得先調查,再定罪,最后抄家。
現在什么流程都沒走呢,直接就一步到位,抄家,這不合規矩。
“當我周奎還是那個街邊擺攤的算命先生呢!”
“我倒要看看,誰敢抄我的嘉定伯府。”
周奎抬腳走出正堂,大隊錦衣衛已經沖了過來。
“你們誰帶隊?”周奎問道。
錦衣衛分列兩旁,無人理會他。
周奎的脾氣也上來了。
“我不管你們誰領隊,有事讓你們駱緹帥來,讓人還不夠格。”
還是無人搭理周奎。
周奎自討沒趣,他心有不甘。
他不再問話,直接看官服,找了一個官職最大的。
“你。”
張養所朝著周奎行禮,“嘉定伯。”
“你們錦衣衛好大的威風,竟敢無故沖入嘉定伯府。”
張養所很有禮貌,“嘉定伯息怒,下官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奉誰的命?”
“你們駱緹帥呢?”
一個身著飛魚服的男子應聲從人群后走了出來。
兩旁的錦衣衛,包括張養所在內,紛紛向這人行禮。
“嘉定伯。”駱養性朝著周奎行禮。
“駱緹帥。”周奎一拱手。
雖然周奎自持身份,不可一世,但他面對這位大特許頭子,還是保持應有的禮數。
“駱緹帥,你們錦衣衛興師動眾的沖進我嘉定伯府,不知所為何故?”
“可是我周奎違背了什么律例?”
駱養性回復周奎的話,與張養所一樣。
“嘉定伯息怒,我這也是奉命行事。”
周奎心里一翻個,渾身上下透著寒意。
能讓錦衣衛掌印官駱養性說出“奉命行事”四個字,不用問,奉的肯定是皇命。
難道皇帝真的一點情分都不念?
形色內斂的周奎,不禁膽顫起來。
“駱緹帥可是奉皇上的旨意前來捉拿老夫的?”
駱養性搖搖頭,“皇上并無旨意下達。”
看著周奎那迷惑的眼神,駱養性接著又說:
“嘉定伯,您多慮了。”
“您是當朝國丈,駱某豈敢對嘉定伯不敬,錦衣衛又怎敢捉拿您老。”
周奎糊涂了。
不是奉皇上的旨意前來,那誰還能指使的動駱養性這個錦衣衛掌印官?
周奎四下看看自家院中站立的錦衣校尉,“那駱緹帥這是?”
駱養性臉上堆起笑容,“奉命行事,嘉定伯勿怪。”
周奎更糊涂了,“敢問駱緹帥,奉的是誰的命?”
駱養性沒有回答,而是說道:“嘉定伯,準備接駕吧。”
皇帝要來?
周奎百思不得其解。
周延儒奏疏中說的那些事,自己確實都做了。但也犯不著驚動圣駕,讓皇帝親自前來處置吧。
難不成自己有這么大的面子?
當然沒有。
因此來的不是皇帝,而是太子朱慈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