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蘇明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拉開窗簾。

對著鏡子簡單地梳了個馬尾辮。

走到客廳，郭懷錚和女兒正坐在桌前，就著咸菜喝著小米粥。

蘇明麗咬了口饅頭，有些食不知味。

畢竟，前段時間那些流言蜚語鬧得沸沸揚揚，還真不知道同事們會怎么看她。

“慢慢吃，別噎著。”郭懷錚見狀放下碗筷，“等會兒我送孩子去托兒所，你上班要緊。”

..........

誰成想，踏進衛(wèi)生所，竟是另一番景象。

候診室里擠滿了人，幾個孩子瑟縮著坐在長椅上。

墻角放著一個痰盂，里面的痰液已經快滿了。

護士們推著藥車來回穿梭，忙得腳不沾地，哪還有空嚼舌根？

蘇明麗暗自松了口氣，看來自己是多慮了。

正往前走著，迎面撞見了孫婉兒。

那位大小姐依舊是副高傲的模樣，抱著一摞文件，眼皮都沒抬，徑直從蘇明麗身邊走了過去。

這倒是奇了怪了，往常孫婉兒見了自己，總要冷嘲熱諷幾句。

今天這是轉性成啞巴了？

蘇明麗心里犯嘀咕，但也沒工夫多想。

趕緊去報到，才是正經事。

“劉大夫，我回來上班了。”蘇明麗在二診室門口探頭探腦。

“呦，明麗今兒復工啦，快進來快進來！”劉大夫正忙著給病人把脈，頭也不抬地招呼著。

“這幾天忙壞了吧？”蘇明麗關切地問道。

“可不是嘛，老骨頭都要扛不住了。”劉大夫滿臉疲憊，“這個病人診完你接下我位置。”

“好嘞。”蘇明麗乖巧地應了一聲，趕緊換上工作服。

約摸十來分鐘，劉大夫那邊忙完，騰出空來。

下一個病人是位面色蠟黃的老人，微微駝背，年齡60多歲。

“老人家，哪里不舒服啊？”

病人眉頭緊鎖，用手捂住胸口：“哎呀，問題也不大，就這陣子老咳嗽而已，咳出血了。”

蘇明麗聽到這，有點無語，但還是認真地摸了他的背部：

“這陣子嗜睡嗎？平時胃口大不大，會反酸水嗎？”

得到肯定答復后，再用手指輕輕地觸摸病人右肺下方位置時——發(fā)現有個像核桃那么大疙瘩！

這八成不是啥好東西。

“老人家，建議你做個胸透，看看片子結果再說。”

“拍片子？啥片子？”

“X光片。”

誰知老人一聽，剛剛那副虛弱樣兒瞬間消失。

精神頭全上來了！

從椅子上一躍而起。

“你這庸醫(yī)！小小年紀不學好，這是洋人的東西！要吸人魂魄，掏心掏肺！”

“缺德東西，想吸我陽壽啊！！！”

他邊喊邊用手指著蘇明麗，吐沫星子都快噴到她的臉上了。

周圍的人竊竊私語，開始小聲討論。

蘇明麗本想和他解釋，可他根本不給說話的機會。

最終罵罵咧咧地摔門而出。

只留她一人尷尬地愣在診室里。

哎，忘了，這個年代還是有部分人會排斥儀器檢查的。

接下來該看診哪個了，她搖搖頭，把桌子上的一塊酒精棉拆開扔掉。

.........

熬過一個兵荒馬亂的上午，總算到了午休時間。

蘇明麗把白大褂脫下，掛在休息室的衣架上，正準備趴在桌子上瞇一會兒，補充體力。

忽然，眼角余光瞥見走廊拐角處，有兩個人影在晃動。

定睛一看，竟然是周所長和孫婉兒！

這倆人真像林護士那天在托兒所說得湊一塊兒去了？

八卦歸八卦。

實際上她還是挺尊敬這位領導，畢竟多虧了他抬手自己才能進來上班。

蘇明麗豎起耳朵，想聽聽他們在說什么。

奈何距離太遠，只能隱約捕捉到幾個關鍵詞：

“張主任關系打通……”

“過期……黑市”

“返點……找下你爹”

蘇明麗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怎么聽都像是在密謀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

想再靠近些聽個真切，又怕被發(fā)現，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按捺住好奇心。

希望第六感不要太靈驗。

......

下午的衛(wèi)生所依舊人滿為患。

蘇明麗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病人身上。

剛給一個咳嗽的小孩開了藥方，就見身材魁梧、滿臉絡腮胡的漢子走了進來。

那漢子從進門起就和小媳婦似得扭捏，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句：

“大夫，……給我看看屁股吧。”

蘇明麗見狀，示意他躺到檢查床上：“哪里不舒服？具體說說。”

“就是……就是老感覺墜得慌，好像有東西要掉出來一樣。”

漢子一臉尷尬，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蘇明麗戴上手套，準備給他做個指檢。

誰知，手指剛觸碰到病人的肛門，就感覺里面有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你最近是不是用了痔瘡栓？”蘇明麗問道。

“嗯……用了。”

“別緊張，放松。”

蘇明麗一邊安慰病人，一邊小心翼翼地把手指探進去。

突然，“噗”的一聲！

一顆圓滾滾、油乎乎的馬應龍藥栓，竟然從病人的屁股里“發(fā)射”出來！

好巧不巧，正好粘在了她的白大褂上。

蘇明麗當時就懵了。

這叫什么事兒啊？

“哈哈哈……”

站在一旁的林護士再也忍不住，捂著肚子笑了起來。

“蘇大夫，你這運氣也太‘好’了，這比廠里的鍋爐還能噴！”

周圍幾個年輕的護士也跟著捂嘴偷笑。

蘇明麗哭笑不得，只能自嘲地搖搖頭：“可不咋地，今兒出門沒看黃歷。”

......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

傳達室劉大爺扯著嗓子喊：“那位同志！你家來信了！”

蘇明麗一聽是家信，連忙跑過去拿。

——是父親蘇有德和爺爺蘇老根的聯合來信。

信中，兩位長輩噓寒問暖，詢問在沈N市和郭懷錚相處是否融洽，孫女靈靈過得好嗎？

還隱晦地問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難事。

蘇明麗捏著薄薄的信紙，心里五味雜陳。

自己從老家離開這段時間，忙得焦頭爛額，竟忘了給家里報個平安。

實在是不應該。

趕緊找來紙筆，坐在傳達室的桌子上，給家人回信。

簡單地寫了幾句報平安的話，告訴家人自己一切都好，讓他們勿念。

還拜托送信人稍100元給父親

可蘇明麗不知道的是，多虧家里及時來信詢問。

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