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一支黑甲騎兵撕開了大漠的晨霧。
五千具黑騎在晨霧中泛著冷光,這便是東廠的獠牙——黑旗衛(wèi),又稱黑旗戰(zhàn)隊。
而在黑旗衛(wèi)的后方,上萬名民夫被驅(qū)趕著,如同密集的蟻群,朝這邊行軍而來。
這批征調(diào)而來的民夫,便是此次挖掘西夏王宮的主力。
陳霄勒馬立在沙丘上,看著在客棧旁支起的連綿營帳,粗麻帳篷如同灰白色的菌菇,一夜間便爬滿了整片戈壁。
從今往后的三年,這支軍隊將會駐扎在這里,一面防備韃靼和瓦剌,一面挖掘西夏黃金。
不出幾天功夫,一條長長的運輸線便架設(shè)完畢,伴隨著軍營在大漠中成型,陳霄也和一眾高層站在了客棧東南數(shù)里外的位置。
“確定就是這里?”
陳霄望著面前一望無際的大漠,聲音清冷道。
“稟督公。”
賈廷踏步而出,雙手捧著一張羊皮地圖,“若金鑲玉所獻的藏寶圖為真,那么就是這里沒錯了。”
“既然地址確定,那么就即日開挖吧。”
身旁,一名白發(fā)白眉,面容宛如白紙的老年太監(jiān)轉(zhuǎn)頭看向陳霄,“莫要延誤了時辰,讓陛下等急了。”
“那是當(dāng)然。”
陳霄轉(zhuǎn)頭,正對上老太監(jiān)那張慘白的臉,“不過挖掘地下宮殿不可急于一時,畢竟大軍剛至人心浮動,依我之見,還是要等第一批糧草抵達,同時經(jīng)過祭祀上天,人心穩(wěn)定后方可動工。”
“這樣一來,豈不是又要等半個月?”
聞言,老太監(jiān)冷哼一聲,背過身去,“廠公大人未免也太過循規(guī)蹈矩了!”
“嗯?”
身旁,賈廷和路小川一瞪眼,便想上前,卻被陳霄伸手?jǐn)r下。
“萬公公。”
陳霄神情漸漸冰冷下來,“您是監(jiān)軍,不妨去催催戶部,十五萬石糧草未至,難道讓兒郎們啃著黃沙挖寶?”
“哼。”
被稱為萬公公的老太監(jiān)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直至老太監(jiān)徹底走遠,賈廷才來到陳霄身前,抿著嘴死死盯著對方,“這個萬喻樓仗著監(jiān)軍身份多次與督公作對,要我說不如……”
說著,他做出一個割脖子的手勢。
“那就做的太難看了。”
陳霄搖了搖頭,“雖然我深受上位信任,但畢竟此一時彼一時。”
“在往日,我們都是以內(nèi)臣的身份監(jiān)軍,而如今我們卻成了帶兵將領(lǐng),而對方卻代表了官家節(jié)制我等,若是弄死了他,你說上位該如何去想?”
“是屬下沖動了。”
賈廷聞言沒有多說,退了下去。
只不過看著萬喻樓的背影,陳霄嘴角卻挑起了一抹隱晦的笑。
這個萬喻樓他的確認(rèn)識。
不僅認(rèn)識,而且還知道對方的底細(xì),在《新龍門客棧》的第二部《龍門飛甲》中,曹少欽死后,便是他成了新一任的東廠提督。
只不過這個提督的位置還沒坐熱乎,便被周淮安眾目睽睽之下砍了腦袋。
不過既然能在曹少欽身死后繼任東廠,自然也有著一番本事,至少在圣眷方面不會輸給自己太多。
“之前此人從不結(jié)黨,刻意與一眾閹黨保持距離,似乎是明哲保身,可如今再看,顯然此人便是皇帝用來掣肘自己的人選了……”
陳霄隱隱有了明悟。
果然,最是無情帝王家。
就算是曹少欽這種圣眷正隆之人,也會有著監(jiān)視和節(jié)制。
……
傍晚,萬喻樓回到自己的營帳。
沒有來得及休息,他便攤開一張奏本,提筆書寫起來。
【啟稟圣上,臣已隨黑旗衛(wèi)進駐龍門,開挖事宜可行,然曹公推三阻四,稱錢糧到位后方可動工,臣身為監(jiān)軍,本有指揮之權(quán),可怎料東廠鐵板一塊,將臣排斥在外,臣有心無力,還望圣上降罪!】
等寫完時,萬喻樓微微松了一口氣。
雖然曹少欽圣眷正隆,但自己也不差,更何況曹少欽被派來鎮(zhèn)守龍門,幾等同于退出了權(quán)力中樞。
既然退出,再想回去,可就不是那么簡單了……
甚至,圣上讓自己擔(dān)任監(jiān)軍,豈不是證明自己比曹少欽更值得信任?
想到這里,萬喻樓只感覺掌印太監(jiān)的位置正向自己招手。
若是能將曹少欽打壓下去,或許有一天,自己也可執(zhí)掌司禮監(jiān),禮絕百官?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暢想未來,突然,一聲熟悉的輕咳從身后傳來。
“誰!”
萬喻樓猛地躍起,嗆地一聲長劍出鞘,如同暗夜中一道雪亮的月光,直刺身后!
這種反應(yīng)、這種凌厲,無不說明萬喻樓一身武藝絕不在三大檔頭之下。
叮!
可是,如此凌厲的一擊卻仿佛刺入了泥潭,只聽一聲金鐵交擊的聲響,萬喻樓的劍尖便被來人輕易夾住。
“萬公公,何事如此急躁?”
陳霄隨手夾住刺到面前的劍尖,詭秘的面孔在燭光下忽明忽暗,“莫非是在給上位打本督的小報告?”
說著,陳霄另一只手屈指成爪,只是隔空一抓,桌上的奏本便徑直飛入了手中!
“你!”
萬喻樓瞳孔一縮。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陳霄的真實實力,竟然已經(jīng)達到以氣御物的境界,但還是強撐著喝道,“這是準(zhǔn)備遞給圣上的奏本,曹少欽你有幾顆腦袋也敢窺視?”
“上位的奏本又不是沒有看過,別忘了,本督可是掌印太監(jiān)。”
陳霄手指微微用力,只聽叮的一聲,一截劍尖便被輕松掰斷!
瞬間,萬喻樓被震得倒退數(shù)步,直至退到帳篷邊緣時才勉強止住了身形。
可此時,奏本也已經(jīng)被陳霄一覽無余。
“看似請上位降罪,實則挑撥本督與上位的關(guān)系。”
迅速看完奏本的內(nèi)容,陳霄的神情徹底陰沉下來,“萬喻樓,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哼,咱家只是負(fù)起監(jiān)軍的責(zé)任罷了!”
萬喻樓冷聲道,“不過威脅監(jiān)軍,私闖咱家營帳,這件事咱家也一定會稟明圣上,讓圣上裁決!”
“哦?”
陳霄眼中浮現(xiàn)出一抹冷意,“可惜,你不會這樣做!”
說著,陳霄猛地?fù)涑觯话驯愠蹲×巳f喻樓的咽喉,這名老太監(jiān)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驚叫,便感覺全身酸軟,整個人瞬間失去了招架之力。
“曹少欽,你敢殺我?”
感受到陳霄手中逐漸加大的力道,他忍不住驚駭?shù)溃皻⒘宋遥銢]法向圣上交代!”
“我不會殺你。”
陳霄嗤笑一聲,右手微微一張,一道隱秘的金線便從袖口飛出,隨即猛地朝著萬喻樓的后腦一拍!
“啊!”
一聲慘嚎聲從帳中傳來,萬喻樓栽倒在地,捂住腦袋聲嘶力竭地慘呼起來。
在他的感應(yīng)中,一道細(xì)微至極的絲線竟仿佛游魚般鉆入了自己的后腦,在自己的大腦中左沖右突,劇烈的痛楚甚至令他喪失了人聲!
可詭異的是,無論他如何嘶嚎,帳外的眾人卻好似聽不見一般,無一人現(xiàn)身。
“不用喊了,你的心腹早已被我買通。”
看著趴在地上不斷嘶嚎的老太監(jiān),陳霄居高臨下,“此乃‘牽絲引’,一經(jīng)入體便會纏繞心脈,無法拔除,從今往后每當(dāng)月圓之夜你將如萬蟲噬心,慘不可言,唯有本督才有解藥緩解。”
“曹少欽,你敢害我?”
萬喻樓不斷慘嚎著,直至過去一柱香的時間,那種痛楚才漸漸散去。
他手軟腳軟地爬起了身,剛想說些什么,可突然又有一陣叮鈴鈴的聲音傳來。
他下意識朝后腦摸去,卻只摸到一枚細(xì)小的鈴鐺。
“啊……”
可是,方一接觸那枚鈴鐺,那種鉆心的痛楚便再次浮現(xiàn),令他忍不住發(fā)出一聲悶哼。
“這枚鈴鐺,全當(dāng)留給你留個紀(jì)念。”
見此,陳霄才轉(zhuǎn)身向帳外走去,“萬喻樓,你聽好了——從今往后,不該管的事你不許管,不該說的話你不許說,上位那邊我允許你上奏,但若是被我聽到什么風(fēng)言風(fēng)語,那你可要做好萬蟲噬心的準(zhǔn)備。”
說著,陳霄徹底消失在了營帳中,唯有萬喻樓失魂落魄地癱坐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