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東西巴不得我走的是吧？”

徐衍表面樂呵呵的笑著，實則內心吐槽不已。

而孟父對徐衍的離去卻笑的很是真誠，誰讓徐衍每次見面時說話都是夾槍帶棒的。

他孟某人可是要臉面的人，先不說被當成豬一樣被人綁著從和順扛回禪達，在父老鄉親面前丟盡了顏面一事。

就說回到禪達之后，倆人就見了兩面，每次一開口十九懟他，若是一個同歲的人，他孟某人也就認了。

可偏偏徐衍這家伙還沒他兒子大，這讓他如何能受得了的。

想到這里孟父就一肚子的氣，在看著現在孟凡了屁顛屁顛的扶著徐衍上車的狗腿模樣，就更氣了。

“了兒！”

“啊？”

孟凡了扭頭看著孟父。

“父親可有什么交代？”

“無事。”

孟父注意到徐衍那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憋了半天也就憋出了無事二字。

因為他很清楚，但凡他要是說點什么，徐衍立刻就會上綱上線，給他再懟上一頓。

“哦。”

孟凡了聞言又轉過頭。

“督導開車慢一點啊。”

“放心吧，老司機了。”

徐衍打著汽車，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從汽車后座上拿起一個背囊丟給孟凡了。

“爺們今天心情不錯，這些東西就賞你了。”

“呦喂~多謝徐爺看賞！”

孟凡了接過背囊看了一眼，可謂是一臉諂媚的油腔滑調，甚至是學著那些封建社會時的做派俯身給徐衍作了個揖。

這讓一旁的孟父看的那叫一個氣，干巴巴的甩著袖子吐出一句。

“君子豈能如此無風骨？當知不為五斗米折腰！”

“呦喂~老爺子~”

徐衍聞言瞬間臉色陰冷。

“好一個不為五斗米折腰！我讀書雖然不多，卻也知道這是陶淵明寫的。”

“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田園詩人的名頭，我還是知道一些的，不過他的下場可不是太好。”

徐衍可謂是語速飛快。

“一個家道破落，又是一個不識五谷眼高手低之人，為了喝上一口酒，跑到別人家中給別人寫詩換酒就算了，后來更是為了喝上酒，把家里的地全都種上了釀酒用的高粱。”

“最后更是在六十二歲的時候，把自個也給活活餓死了。”

“嘖嘖~【不為五斗米折腰】的風骨，到最后落得個這么一個下場，真的是讓人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就是可憐了他那可憐的妻兒，看他喝著高粱釀制的酒，寫著名流千古的詩篇，落得個雙雙被活活餓死的下場，真的是可悲可嘆啊！”

徐衍說著眼神越發冰冷。

“五斗米是不折腰，卻也折了那對可憐母子的性命。”

“你！”

孟父聞言顫顫巍巍指著徐衍想要反駁，卻是漲紅了臉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又怎么聽不出徐衍話里的意思。

陶淵明為了釀酒種高粱餓死妻兒，他為了書籍散盡家財，這是說陶淵明嗎？這是直搓搓的搗他的脊梁骨。

“風骨好啊，我也喜歡風骨，我同樣敬佩那些為了理想而獻身的偉人義士。”

徐衍看向孟父，聲音漸漸變得平淡。

“不過偉人義士之所以讓人敬佩，是因為他們做出了讓人敬佩的事跡。”

“風骨很好，但也要看在用在什么地方。”

“您自詡讀書人，讀了一輩子的書，滿院盡是書香氣，可您又做了什么？”

“您是為國家做了什么貢獻？還是給妻兒帶來了優越的生活？”

“孟家京城一大家也！雅風吹不盡書墨之氣，迎來送往皆是名士文人！”

徐衍比劃著一根大拇指。

“據說您老還是中國第一批留洋的學生，說上一句學貫中西完全配得上。”

“不過我真的很好奇，您老如此年歲也算半生已渡，花費了那么的錢財讀書，您又為中華之國做出了什么貢獻？”

“還是說您只會一邊抱怨偌大的中國放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一邊逃避的躲在書房沉淪著您毫無作為的一生？”

“徐衍！”

孟凡了一把抓住徐衍的手。

“放開！”

“不是！家父是迂腐了些，可徐衍你為什么非要一直針對他？我不明白！為什么你對所有人都那么客氣，偏偏卻不能容下我的父親？”

孟凡了對上徐衍那冰冷又蓄滿了殺意的目光，倔強的昂著腦袋。

“因為他為日軍圈養了女人，就在和順的家中，與他放下書桌的地方僅有一墻之隔。”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孟凡了猛地轉身看向孟父，聲音帶著乞求。

“家父雖然迂腐，卻不會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情，父親您可否告訴我這是假的！是假的...”

“煩啦，我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

徐衍看向一言不發的孟父。

“那名女人被打斷了四肢，赤裸的躺在床上被日軍施以暴行的時候，她的哀嚎和慘叫為何不能讓你起有哪怕一絲的惻隱之心？”

“文人風骨掛在嘴邊，禮義廉恥踩在腳下！”

“在你怪這亂世不能給你一個放下書桌的安靜地方的時候，你又做了什么？”

“你躲在你看不起的女人身后，用各種各樣的借口安慰著自己，就理所應當的把書桌架在女人的肉體上，便繼續的讀起了你的圣賢書！”

“萬卷書齋，芬香花圃，真是好一個世外桃園之景。”

“孟凡了，本來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就最好就不要知道的。”

徐衍從車上跳下把孟凡了從地上拽了起來。

“在我偵查的時候，我發現了那個女人，她的四肢扭曲的厲害，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

“我幫她清洗她那毫無尊嚴的身體時，生生掰正她扭曲的四肢時，她沒有哭，我幫她穿好衣服的時候，她也沒有哭。”

“可在我打算帶她離開的時候，她哭了，她哭的不是獲救的喜悅。”

“她哭是為了求我能殺死她，哭求我在她死后不要葬下她的尸體。”

“她說她臟了，就該是暴尸荒野，落得一個任由野獸吞食她肉體的下場。”

“所以最后我殺了她，親手把刺刀刺入了她的心臟。”

“臨走的時候她躺在我的懷里說謝謝我，孟凡了，你說這是不是特別的諷刺？”

“說真的，你父母之所以現在還能活著，是因為我告訴了那個女人你是一名軍人，正在與日軍在山頭上搏命的軍人。”

......